天才一秒记住【努努书坊 www.kanunu.info）
喧闹的酒吧始终是不适合唐锋的口味，他皱着眉头穿过疯狂扭动的人群，走到楼上的vip包间。走廊里面到处是火热纠缠的青年男女，他们嗔怪地看着挤过的唐锋，不爽他打扰了他们的享受。
唐锋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进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包间，他回身把嘈杂关在门外，这才舒了一口气。
“阿锋，快来喝一杯！”阿宾斜倚在沙发上，懒洋洋地举着一杯酒，摇晃着，掩饰不住眉间的喜色。
今天唐锋不当班，由南岚贴身保护杜雅楠。上次由于她不在而出现的险情，让唐锋同她激烈地吵了一架，唐锋认为她擅离职守，她也不愿解释，反过来讥讽他能力不及，两人的关系由此更加恶化。
但南岚也不再出现临时消失的状况，几乎24小时都陪伴着杜雅楠，唐锋的工作反而轻松许多。
阿宾约他喝酒是偶尔的事情，两人勉勉强强也算是朋友。虽然理念不同，唐锋却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之中，这个冷面拳手反而与自己的气质有些接近。虽然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却隐隐有种亲切的感觉。
阿宾对自己过去的经历虽然讳莫如深，但偶尔也露出口风，他似乎也有当兵的经历，但计算他的年龄又觉得不太符合。不过他做派当中的那股军人气质，却是不管他如何堕向黑暗与邪恶，都是无法抹杀的。
“今天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唐锋坐下来，抓起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啤酒。
“呵呵……”阿宾确实很高兴，他都笑出声来了，语气中仿佛带点醉意，“今天，秦孝天终于把几个核心的场子交给我打理了。他现在，目光已经不再停留在南江，什么都要走向世界，所以才会把南江的核心势力都让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老糊涂了，但对我而言，却绝对是个喜讯！”
阿宾抓着酒瓶仰头狂灌着，金黄色的威士忌洒了出来，顺着他的面颊四处流淌，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他却浑然不在意，仿佛是在用美酒洗涤自己的身体。
“五年了……”他的喉头发出咯咯的怪声，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低沉的叹息。
唐锋拍拍他的肩膀，他能够猜想阿宾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在拳台上被击败的无奈，在派对上冷漠的忍耐，被老女人抱住时眼神中一瞬间的痛楚，这些——唐锋都曾经看到过。
他终于等到能够扬眉吐气的一天，唐锋也为他高兴，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在秦孝天手下，依然是不正当的生意——从被动变得更加主动。
唐锋的脸色只是稍微的变化，阿宾就注意到了。
“不用同情我，也不要劝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后退了。”他又灌了一口酒，目光中的深沉悲哀一闪即逝。
“我和你不一样……”这一次，阿宾确实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当我离开部队的时候，发现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
这实在是一种很大的讽刺，在现代社会，杀人的能力——似乎派不上什么用场。他是通过精英训练的战士，他可以徒手格杀恶狼，他精通各种枪械和武器，他用鼻子就能闻出炸弹所用的火药，他可以一口气不歇地行军60公里。
但这些，在社会当中又有什么用？
“你有本科学历吗？”
“你英语过了四级吗？”
“你有工作经验吗？”
面临着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阿宾甚至连一份正当的工作都找不到。就算是去工地做小工，他也没有什么优势——没错，他干得多，肯卖命，但就算是一起的民工都会排斥他，仿佛他是个异类。
而且——这样的工作实在是对不起他的素质，一天几十车砖搬上搬下，烈日下流尽血汗，拿到手的不过区区40元钱——还不一定能够全额计算，还没有交伙食费，还不知道哪天才会一起领到手。
阿宾惶惑了。
他的脾气暴躁，他比唐锋年轻，他也更加无拘无束——如果他能够遵守纪律，也许还能够留在部队。他总是不断地与人有摩擦，终于在一个晚上，他拧断了老是克扣拖欠薪水的工头的脖子。
如果他去自首，也许生活就会走上另一条道路。
但他不愿意，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越过了那条线，他就真正没有顾忌了。于是偷渡到了南江，在秦孝天的麾下，他比任何人都要狠。
于是，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阿锋，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阿宾满身酒气，目光带着点狂热与坚定。
“我很清楚秦孝天是什么人，我也很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所以，你不用劝我。我不是想做黑社会——我只是不知道，一个逃兵，到底能干什么？”
唐锋沉默了，他不知道阿宾到底是怎么离开部队的，也知趣地没有得上忙，一定会给你想办法的！”
出国读书是件好事，在唐锋看来，他这么说是正常的表现——也确实是他的心声，宁小青也跟家人一样了；但这话听在宁小青的耳朵里面，却有点点凉意。
她当然不是故意地试探，这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一个少女都会有的梦想。但唐锋这么直接的支持——丝毫没有流露一点点的挽留之意，她可以理解唐锋的善意，但却忍不住心里面一阵酸楚。
差点就脱口问出来了，但最后，宁小青还是静静地走在唐锋的身边，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再说话。
4g网络的试点范围和力度越来越大，明年年初之前全面开展4g网络建设的传言看来并非空穴来风。除了南江之外，环亚还获得了其他两个城市作为试点，但一向成为国内城市风向标的东海，却选择了捷迅作为网络试点。
杜雅楠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谨慎和焦灼。捷讯的实力果然不凡，暗地里的小动作更是厉害，东海这个重要的据点丢了，原本十拿九稳的标准之争现在又多了几分悬念。
“听说是因为第一次试点当中我们的数据传输部分有一些问题，所以，才有人提出考虑引入国外先进技术，不拘一格……”
“荒谬！我们一个月的试点过程当中，数据传输出现问题只有三次，这比正常运营的错误率还要低很多。我很纳闷，根据我们的消息，捷迅的数据问题要比我们多很多，在语音方面的表现也要差，怎么就成了国外先进技术了？这些……”杜雅楠愤怒地差点就骂出声来。
不管在什么时候，总会有一些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总是相信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他们连技术报告都看不懂，却要打着官腔来摆出老资格的意见。
“公关工作要持续进行，虽然上层的意见还是倾向于我们，但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变化。”杜雅楠冷静下来，收敛怒容开始应对，“这次的扩大试点，我们也一定要千万注意，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一定要拿一份优秀的测试报告去堵那些人的嘴！”
4g网络的推进过程，已经进展到全城测试的关键地步，在这个时候出一点纰漏，对两个竞争对手来说，都是输不起的结局。
在唐锋转达了目前的局面之后，雷行武皱起了眉头。
“我不懂技术，不过我知道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一个网络瘫痪。
“比如说，基站设备被破坏，断电，或者是主干网断网——如果对方存心搞鬼，不管你技术上有多么完善，也无法阻止无孔不入的破坏。
“我觉得，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对杜小姐的威胁和骚扰会减弱，相反的，会把主要的精力针对基站。毕竟，如果他们真的能够成功地破坏测试，那翻盘的机会会很大。”
这也是杜雅楠与唐锋共同担心的问题——在会议结束之后，杜雅楠单独同唐锋聊了很久，就是希望保安部门能够拿出一个完善的基站保护计划。
“其实……”雷行武笑了笑，“我的意见，最好的防御就是攻击。”
虽然4g的标准让设备的功率和传输距离都放大了好几倍，保证良好的信号覆盖一座中型城市仅仅需要五到六座基站就足够了，但这些基站的位置分散，防卫薄弱，很容易被人有机可乘。
在三个月的测试期间，就算能够分派大量的人力去保护基站，但百密一疏，对方有心算无心，想要构建一个完善的保护模式基本上不可能。
“所以，只要表明我们也有能力影响对方的测试结果……”
唐锋沉默了，他当然明白这样在战争当中——哪怕是在小型的冲突当中，这往往是最常用的方式，在战术技巧的领域，这也是最为经济的方式。
雷行武又笑了一下：“唐大，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件事情就不提了。”
也许给自己设置一个道德的底线，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明明知道对方是邪恶的，为什么不能先下手为强？这是人的伟大，还是愚蠢？
不管怎样，唐锋，却还是不愿意悖离自己的底线。一个军人，并不以征服为荣耀，却以正义的胜利作为自己最值得炫耀的勋章。
“你受过很多欺凌，在弱小的时候受尽了侮辱——当你强大了，你要做什么？”这是唐锋在上近代史课的时候，教官提出的一个问题。
“你要做的，不是去欺凌和报复，去出一口怨气，而是用你强大的力量去帮助和你以前一样弱小的人，不再受你当初所受的欺凌！”
这就是一个军人的原则。这句话牢牢地烙印在唐锋的心里。
当他成为一名普通的保安，他同样无法违反自己的原则。
“我们有以下几种方式来保护所有的基站，前提是三个城市当中，在枢纽处都要设置一个中转站……”雷行武稍一思索，提出了几套安保的方案。
唐锋仔细推敲着，深深皱起了眉头。
10月16日，测试开始一周以后，位于x市北郊的基站受到袭击，基站设备被一伙暴徒捣毁，虽然保安配合警方将这群人全部逮住，但损失已然形成。x市北部大部分区域，都出现了长达六小时的4g网络通话障碍——这是修复所有设备的时间。
没有办法查知幕后指使者是谁。
“对不起，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唐锋站在杜雅楠的面前，轻声地道歉。他和雷行武反复探讨的快速反应安保机制，确实起到了作用——在前几次不同方式的袭击当中，都顺利保护了基站的安全。
在这次袭击当中，仍然展现了在有限条件下，创造几乎无懈可击安保方案的奇迹，捣乱的十来个混混连一个都没有跑掉。但对方那么暴力的硬来，也让安保体系超出了负荷之外。
“这不是你的错。”杜雅楠脸色苍白，脸上带着一种疲倦的美丽，她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你们已经做得很出色了，他们连面子都不要了——这种事情没办法怪你。”
就算是恶性竞争，但毕竟是在中国的地头上，总是要有所顾忌。就像针对杜雅楠的袭击，虽然每次都惊心动魄，却始终没有真的动手要她的命，只是一种威胁，想让她退缩，自动地离开这一片战场——也许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他们觉得有可能被吓退吧。
但这次，不知道捷讯走通了谁的路子，竟然无所顾忌起来。这种明目张胆攻击竞争对手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唐锋面色凝重，他设计的安保强度已经非常高，除了这种多人正面暴力的袭击之外，几乎可以防止任何攻击模式，但这确实还是一个漏洞——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把安保系统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我相信你，好好去做吧。”杜雅楠仍然是忙着批阅手上的文件，埋头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她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几乎每晚都要工作到凌晨——轮流护送她的唐锋和南岚也累得够呛，现在都是轮班休息。
而杜雅楠，她是每天都没有间断地在工作，睡眠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唐锋轻叹了一声，慢慢地退出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10月18日，在z市同样出现了暴徒袭击基站事件——同时袭击了两个基站，但在有效的防备之下并没有出现设备损坏，通讯保持正常，只是有一名保安受了轻伤。
10月21日，南江位于某写字楼的基站遭遇恶意纵火，幸亏发现得早，没有产生损失，但有部分写字楼住户开始集体抗议，希望基站能够迁出。
环亚公司的气氛日趋紧张，平时喜欢开玩笑聊天的同事也绷起了脸，杜雅楠的脸色更是疲惫。她白天出席各种场合，并不断地去外地与各界人士沟通协调，晚上才是她的案头工作时间。
唐锋开着车，杜雅楠坐在他的边上。这已经是凌晨了，虽然路灯点亮了夜晚，但没有人迹的街上还是给人黑暗的感觉。
“最近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杜雅楠歪倒在座位上，却没有闭上眼睛，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路。唐锋跟她说话，她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过了好久，才听见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10月25日，东海捷迅网络的四个主基站，突然都因为断电而停止工作，东海的4g网络瘫痪达三个小时。恢复供电以后，由于城东基站的设备被电压不稳击穿，导致八个小时之内该地区的信号极差，通话无法正常进行。
到目前为止，出现大面积的事故捷迅和环亚各有一次，在平时的表现当中，环亚略胜。
对基站的攻击事件，瞬间就停止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唐锋看到了那条新闻，迟疑了许久，才带着报纸来到杜雅楠的办公室。他把报纸捏成一个纸卷，犹豫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有事？”杜雅楠放下了手中的笔，顶了顶眼镜，她的脸上恢复了几分神采，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化了妆的原因。
“这件事……”唐锋不知道该怎么问，他把报纸展开，却一时没办法开口。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杜雅楠站了起来，“不过这件事情同你没有关系，是我做的决定——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对公司和我个人有什么意见。”
“这样的行为……”
“我不得不如此！如果我不让对方知道我也有反击的实力，他们始终会把我们当做好欺负的绵羊。”杜雅楠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却有一种不容抹杀的威严。
“我必须给他们一点教训——要么回到正常的舞台来正当竞争，要么大家一拍两散，看到底是谁怕谁！
“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同他们那些人没什么差别，但我要告诉你，是有差别的！他们这么做是为了钱，或者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我这么做……”杜雅楠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和骄傲，“是为了国家，我们的祖国！
“我们杜家不缺钱——我恨我们不能帮助祖国立刻成为最强大的国家，让东方龙辉在全世界的苍穹下闪耀，所以我绝对不允许国外的资本渗入国内未来最关键的基础通讯行业——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