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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百货公司打烊的时候，杜雅楠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靠在车子的后座上，满足地呼了一口气：“好像很久很久没有逛过街了……”
唐锋带点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的老板，杜雅楠的辛苦他是了解的，虽然只是家族企业的继承者，但需要花的功夫和力气是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这个女孩，为了工作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普通女孩寻常逛街的消遣，对她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奢望。
“今天心情不错，要不要去喝一杯？”
唐锋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好意思拒绝老板难得的邀约，点头答应。
兰桂坊的夜晚，喧闹而妖艳，他们都不是熟客，找停车位子都用了好久，后来在远处找到个停车位，步行拐到兰桂坊里面来。
狭窄的路面上满是欢乐的人群，脚底是卵石铺就的小路，这时候不过十点多，刚刚是酒吧街开始热闹的时候。看着喧闹的人群，杜雅楠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有没有哪家pub比较好玩，你们男生比较熟悉，推荐一下啊！”
唐锋颇为尴尬，他从来刻板谨慎，什么时候来兰桂坊玩过？也就是曾经路过，才算是认识，哪儿知道什么好玩的酒吧。
“我们找一间清静点的吧？这边我也没有来过。”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杜雅楠，在汹涌的人潮当中挤出一条路来，这么晚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他也没有料到。以前阿宾在的时候，偶尔他们也会去喝一杯，不过一般都是选择一家偏僻的小酒吧，虽然有时人多也没满一屋子，他真不知道晚上还有这么热闹——整条街的人。他虽然在南江生活了一年多，但骨子里面到底还是个朴素的军人，跟这些时尚前卫的年轻人隔了好远的一层，自然没法了解他们的生活。
“兰桂坊哪儿有什么清静的地方！”杜雅楠笑了一声。这儿是青年男女狂欢的天堂，就算是酒吧老板试图开得清静一些，有几个人一闹，还能安静起来？在兰桂坊开酒吧还能安静的话，那一定是快要倒闭了。
“随便挑一家吧！”
虽然还是在街上，但四面传来的音乐声和人声嘈杂无比，杜雅楠也不得不提高声音，附到唐锋耳边才能说清。
他们懒得再挤，就随着人群涌向路边，随便推开了一家酒吧的大门。
还算他们的运气不错，虽然酒吧里面人头攒动，但居然也不算是太吵，此刻放着相对比较舒缓的音乐，不过呼喝声和笑骂声仍然让这里称不上安静。
二楼靠着楼梯还有个位子，两人坐了下来。
“喝点什么？听说你很能喝。”
虽然没有跟唐锋喝过酒，但杜雅楠也有他完整的资料，知道他喝酒很厉害。唐锋挠了挠头，这儿太吵，他又不好意思附耳到杜雅楠的鬓边，说起话来只好扯着嗓子，这让他有点不习惯。
“洋酒不行，我就喝啤酒吧！”
杜雅楠笑笑点头，要了一打啤酒，唐锋抢着付了钱。
啤酒送上来，杜雅楠就让服务生都打开了，递给唐锋一瓶，自己也拿起一瓶，直接就对着瓶口喝了起来。不过她显然没有直接用瓶喝啤酒的经验，刚喝了一口，就被喷出的酒沫呛到了，还洒到了衣服上。
“不好意思。”杜雅楠拿起纸巾擦拭着脸上和身上，“我看别人都这么喝，想不到还挺有难度的。”
唐锋忍着笑，帮她拿了个小玻璃杯。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就这么一杯杯地喝着啤酒，环境实在太嘈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相对沉默。
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酒吧，看起来也有段历史了，人气相当不错。在吧台旁边有个小小的舞台，不过这时候还空着，表演还没有开始。
隔壁桌的人都在玩骰子什么的，他们俩都不会，只好不时碰杯，干瞪着眼。
不过两人都喝得挺快，唐锋的酒量好，啤酒喝起来就跟凉水似的，那个小杯子更是不过瘾，为了迁就杜雅楠，只能慢慢地一杯杯干着。
杜雅楠的酒量也算是相当不错了，她喝起来几乎没有停过，酒到杯干，一打啤酒很快就没剩多少。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疏懒地靠在小圆桌上，长发垂下，倒显出一种平时不曾表露的妩媚。唐锋心中微微一动，不敢看她，侧过身又拿起一杯酒干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这几个月来一直很微妙，这次他去了一趟欧洲回来，更隐隐地有一点点尴尬。他对杜雅楠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情愫，可就算是他自己，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并没有感觉到。
音乐越来越慢，酒吧里面也相对安静了下来，这是表演就要开始的讯号。来唱歌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歌手，声音幽幽，唱的是一首情歌。
虽然大部分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也有些人暂时停下了交谈和游戏，开始静静地听歌。这也总算挽救了唐锋和杜雅楠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毕竟干坐着不说话总是有些不好，现在两人都可以装作是在听歌的样子。
这个歌手年纪不小，虽然唱的是情歌，不过现场发挥的功力也是不错，唱起来颇有沧桑的感觉，杜雅楠端着酒杯，好像是听得痴了。
她从小到大，没有时间听什么流行歌曲。为了培养修养，古典音乐和歌剧是必修的课程，但这些炽热直白的情歌，一直也没什么机会听。乍一下子听，倒觉得更是缠绵。
唐锋自然是不喜欢这些靡靡之音，他喜欢的，大概只有嘹亮的军歌，但侧眼看到杜雅楠微红的脸颊，配合流转的歌声，不由得也有些发怔。
“有的时候想想，能够有闲暇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杜雅楠的口气很舒缓，但在这嘈杂的环境当中，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和声调说话，压根儿就是被背景音乐淹没的宿命。于是唐锋只好假装点点头，好像是听见了的样子，这样子看起来有点傻。
“我在想，那些普通的女孩子，是不是会比我过得更开心一点？”
她从小就被严格要求，稍微成长一点之后，又立下了远大的理想，才二十几岁就执掌家族在亚太地区的产业，对于她这个不算长房继承人的女子来说，是个奇迹，但她也为此牺牲了很多东西。
她看着唐锋，用一种很认真的态度打量着。在这个男人出现后，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一点点改变，而人生的目标，似乎又有趋向普通女子生活的倾向。
不管怎么说，她到底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也有正常女孩子对爱情的憧憬。那面前这个男子，到底是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呢？
“你救过我很多次，其实应该是我要谢谢你的。”
唐锋根本就听不到杜雅楠在说什么，只看到她的嘴唇不住地动着，在酒吧零乱的光线之下，显得神秘而诱人，她的神色有些羞涩，也有些认真。他摸不着头脑，只好拼命地点着头。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们不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在音乐和啤酒的掩蔽之下，杜雅楠终于告白了，她直直地盯着唐锋，脸上涌起一片绯红，不知道是微醉，还是羞色。
只可惜，这样的告白完全被噪音所覆盖，唐锋当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发现她忽然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好像在等待自己回答的样子。
他尴尬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办法装下去，只好把头凑了过去。
“杜小姐，不好意思，刚才你说什么，这儿太吵了，我没听清！”他的嗓门比较大，总算盖过了嘈杂的声音。杜雅楠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她本来也没有指望得到他的回答，只是在心里憋得久了，忍不住要说出来而已。
“这儿实在太吵了。”唐锋还在不好意思地解释着，他看杜雅楠不回答他，只好又坐了回去，拿起酒杯，对着杜雅楠扬了扬，两人又干了一杯。
“我们走吧。”
想讲的话已经讲出口了，杜雅楠忽然也意兴阑珊，站起身来，依然是自信而挺拔的姿势，她对唐锋做了个手势，微微一笑，率先离去。
虽然唐锋还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但这个肢体语言就非常明显了，他也正觉得这么干坐着喝酒不舒服，看杜雅楠要走，也正是巴不得，赶紧拿着衣服和其他东西跟上。
走到门外，一阵凉风吹来，一扫酒吧里面的闷气。杜雅楠呼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又回头对着唐锋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也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你不尽兴吧？或者你可以再坐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没关系，我也不常来，我去开车。”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正当夜生活高潮的兰桂坊，慢慢地踏着脚下的石板路，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虽然已经不早了，但街上还是有不少行人，两边的店铺也还有些没有关门。有人是匆匆赶往兰桂坊开始他的夜生活，也有人是加班刚从公司出来急着回家。
夜晚的节奏，一点儿都不比白天轻松。
只有他们两人步伐最为悠闲。杜雅楠难得地放慢了脚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景物和行人，这些白天她匆匆而过不加以注意的东西，忽然心底里就有些孤单，虽然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让她觉得有些寂寞。
这也许是都市人的通病，总是匆匆忙忙浮光掠影地生活，等到驻足一看的时候，偏偏没有一个地方、一样东西是自己真正熟悉、真正能留下回忆的。
尤其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最为严重。
也许都市人只有在谈恋爱的时候，才会放慢自己的脚步——事实上在快节奏的今天，闪恋闪婚已经是时尚，连谈恋爱也未必要花时间了。
杜雅楠没谈过恋爱——她没有时间。身边这个男子，让她怦然心动，却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该如何突破，她没有任何经验。
唐锋也是个大木头，他当然也没有谈过恋爱，初到南江的时候，宁小青曾经委婉地表示过她的好感，但羞涩古典的她，自然也没有办法让唐锋这样的感情白痴采取主动。他虽然不自觉地把杜雅楠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却怎么也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于是，月色虽然朦胧，却不得不被这两个迟钝的大龄青年所辜负了。
从兰桂坊到停车场的道路不长，再拐过一条小路就到了。唐锋看了看那条晚上显得有些阴森的巷子，犹豫了一秒钟，想要绕道的时候，杜雅楠已经当先走了进去。他赶紧跟上，巷子幽静，两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唐锋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和她，相距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走路的时候摆起手臂，衣角偶然会相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杜雅楠走路的时候摇曳生姿，她不是故意地摆动，但从小的良好训练和傲人的身材，让她自有一种出众的气质。她身上的套装剪裁合体，也更突出了她身姿的优点。
唐锋咽了口口水。
“杜小姐……”
“把钱包交出来，快点！”
正在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前面忽然跳出来一个蒙着面的持刀歹徒，恶狠狠地对着他们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小刀，好像很凶悍的样子。
只能说，南江晚上的治安实在不能算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