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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月神 第十二章 居心叵测

作者:沈醉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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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居心叵测

    南江的冬季并不寒冷。不像北方,寒流凛凛。便是有些寒意,也带着股江南特有的温和。

    附属医院里,医生、护士们一个个脸色严峻,紧张迅捷地窜来窜去。

    最西边的一幢大楼,原是附属医院的住院部,现在变成了新病毒的特殊隔离病房区,被武警们重兵把守。

    每一道出入口,至少有四名武警,拎着黑幽幽的沉重的枪械,警惕地检查着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

    没有证件的,一律不得出入。

    为确保隔离病房区被彻底隔离,武警还在这幢大楼外设置了路障,用电网将整幢大楼都网了起来,鲜红的警示牌上注明了:高压电,危险!

    电网的外面,又绕了一圈木质围墙,近百名武警分成十余支小队,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巡逻。

    奚丽娟通过武警检查,走进隔离病房区,小心地护着手上拿着的针药。

    她今年才三十岁,看上去犹如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般,无休止的三班倒让她早早地出现了皱纹和白发。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神经系统有些衰弱。身为女人,虽然长相平平,但也在意自己的容颜。

    她不想当晚班,不想熬通宵。整个医院,上了三十岁还在当晚班的护士,全院也不过六个。

    而且,她还读了函授本科,考取了执业医师资格。

    可是,她又不得不当晚班,不得不和那些年轻护士一起熬通宵。

    原因很简单,她上面没人。

    她也努力过,找过领导,求过领导,在领导面前失声痛哭。结果是领导更讨厌她。

    “我的身体真的是受不了了。”

    “受不了就别做!”领导的话掷地有声。

    她当然不敢辞职不做。

    丈夫已下岗,打着散工,有一顿没一顿的。儿子自小就有心脏病,每月光吃药都要上千元。

    虽然拿到职业医生证,可没经验,没关系,到外面一样没人要。

    于是,她不得不和以前一样,拖着衰弱的身躯,在附属医院里当一名勤勤恳恳的老护士。

    这次的新病毒感染事件,很多护士都不愿意来隔离区工作,她却主动报名参加。

    这倒不是说她有多高尚,而是自小便树立的朴素道德观,认为救死扶伤是学医人的天职,这些隔离的病人更需要她们来精心照顾。

    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还有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护士。

    隔离病房区看上去很洁净,到处都是雪白的颜色,一尘不染。其实,在这些白色中,新病毒悄然隐藏其中。

    世界就是有这么多悖论。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很多时候都是可以相互转换的。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景象就不同,感受也不同。绝对的真善美是不存在的,所有的规律、原则,都仅限于一定范围内。

    就拿这隔离病房来说,看上去很洁净,如果用显微镜观察,就可以看到到处飘扬的微生物,各种细菌、病毒、寄生虫。

    过于单调的白色,也影响了隔离病房区里面人的心情。

    医生、护士自不必说,来去匆匆,面色严峻,难得有温和语气。

    病人更是脾气暴躁,但凡还能动的,个个都板着一张脸,随时可能和人干架似的。

    所有的病床都配置了心电监护设备,可以随时检查病人的身体和心跳情况。病情加重的,马上转移到特别护理病房中去。

    空出来的床位,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填满。

    所以,每个病房里,不时有人出去,又不时有人进来。

    “奚丽娟,赶紧去1212病房,那里出事了!”一名医生急匆匆地对她说。

    1212病房?

    奚丽娟脑海里迅速回想。

    她记得,1212病房只有四个床位,能出什么事?

    “吴医生,你去哪儿?”

    “我去向院长汇报!”

    吴医生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加快了速度,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就走得没影了。

    奚丽娟摇摇头,苦笑。

    吴医生人并不坏,医术也不错。前些年,在一次手术中,出了点儿差错,结果病人成了终身残疾。

    那病人在南江有些来头,对吴医生不依不饶,天天带着一群人来医院闹。

    最后,还是院长出面,吴医生个人出了一大笔赔款,才算把那起医疗事故了结。

    从此以后,吴医生就变得更加胆小怕事了。

    奚丽娟没有多想,立刻朝1212病房走去。

    还没走到那里,迎面走出一大群病人,起码有二三十人,在一个光头汉子的带领下,朝她这边走来。

    奚丽娟一眼就认出那光头汉子,正是1212病房的钟元哲。

    钟元哲是医学院不远处郊区村子的人,用南江话来说,就是当地的老表。

    这些年来,城市发展越来越快,不停地向外围扩张,形成不少城郊接合地带。在这些地带,一些聪明的当地人开始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营生,在当地横行霸道,强买强卖,招揽工程,迅速致富。

    钟元哲就是其中一员。他父亲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靠着这些儿女,成了村长。

    钟元哲自己也开公司做生意,养了一批打手,垄断了附近的沙石买卖和搬运工作,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这次,他也因为感染新病毒住进了隔离病房,照顾他的护士正是奚丽娟。

    “钟元哲,你想干什么?”奚丽娟大声问。

    “想干什么?老子想活下去!”钟元哲恶声恶气地说。

    “滚开,你们这些护士,只知道骗我们!”

    “再不出去,我们全要死在这里了!”

    “奚护士,你还是让我们走吧!”

    身后,那些病人喊了起来。

    “你们出不去的,外面有武警!”奚丽娟说。

    “武警又怎样?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对老子开枪!”钟元哲叫了起来。

    他的病情并不严重,高大的个头在病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奚丽娟说:“钟老板,你别意气用事。出了事,对谁都不好!”

    钟元哲冷冷地说:“你用不着吓我!我知道我们的病,你们治不了!我们要去北京,要去国外治!”

    “怎么会治不了?医院正在研究,很快就会研发出特效药出来。”

    “很快是多久?三天还是五天?但有的人,连两天都没扛过去。我们病房的万老头,前天进来,昨天去特殊护理病房,今天就死了!老子懒得和你多说,给我让开!”钟元哲冲过来,随便用手一推,便把奚丽娟推开。

    奚丽娟倒在地上,一双手抱住了钟元哲:“钟老板,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不但害了你自己,还害了这些人!”

    钟元哲心中恼怒,抬了几次脚,都没有把奚丽娟推开。他虽然是无赖,但也不是丧尽天良之人,对整天护理他的奚丽娟下狠手,始终有些顾虑。

    这时,一个副院长已带着十几名医生、护士跑过来,堵住了走廊通道。而钟元哲身后的病人也越聚越多,凡是能走动的病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足有上百人。

    空气陡然间沉重起来。

    副院长大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还想不想治病!”

    “你们能治吗?”

    “一群庸医,就知道收红包,一点儿医德都没有!”

    “让开,再不让开,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此时,病人的情绪仿佛火山爆发般,群情汹涌,毫不相让。

    副院长脸上渗出汗珠,不停地用白手帕抹汗,对身边一名医生小声的吩咐了句。

    那名医生有些犹豫,说:“这样不好吧!”

    副院长怒声说:“到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不好!出了事,谁担得了这个责任?”

    那名医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跑。

    副院长稳住心神,说:“各位病友,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也请你们理解我们!”

    钟元哲蹲下来,把奚丽娟扶起来,说:“奚护士,你放开手吧。”

    奚丽娟见来了这么多同事,便放开钟元哲,靠在墙上喘气。

    不知怎的,她老是觉得很疲倦,鼻子有涕水滴落。

    “你就是主事的?你叫他们让开!”钟元哲睥睨着副院长,毫不客气地说。

    副院长干笑了两声。

    他只是个文弱书生,一看到钟元哲那满身的文身就头痛,知道这人不是好惹的。

    “你这又何必呢?出去,能解决问题吗?”

    “你管不着!老子就是要出去!你给句话,让不让?”钟元哲一把揪住副院长的衣领,把副院长的脚都拎得踮了起来。

    “让,让……你先放手!”副院长边挣扎边说。

    “哼!”钟元哲松了手,朝身后摆摆手,仿佛一个将军般,率着他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这些医生、护士见副院长都发话了,哪儿敢阻挡,被钟元哲他们撞得歪歪斜斜,让出一条路来。

    奚丽娟还想上前阻止,被一个熟识的护士拉住了,说:“丽娟,你别多事!他们出不去的!”

    果然,钟元哲他们走到隔离病房去门口,被武警们拦住了。

    五十多个武警,各个戴着防暴头盔,提着防爆盾牌,全副武装地排在隔离病房区外。

    “全部回去!否则后果自负!”领头的武警声音嘹亮地喊着。

    病人们毕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都愣住了,眼睛都看着带头的钟元哲。

    钟元哲心里也在打鼓,他强作镇定,朝武警们喊:“让开!我们不是犯人!”

    “回去!”武警中队长冷冷地朝着钟元哲说。

    钟元哲被激怒了,他也是地方一霸,这些年来,骄横惯了。

    “咋的?你们当兵的,还敢朝我们老百姓开枪?老子就不信了,你敢把我怎么样!”

    身后,病人们也愤愤不平。

    “我们不是犯人!”

    “是我们纳税人养了你们,你们却来对付我们,还不如养条狗!”

    “好男不当兵!当兵的,没一个好东西!”

    武警们一个个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病人,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两排,保持着戒备的姿势。

    病人们越说越激动,几个胆大的推搡着钟元哲慢慢冲到武警的防线前。

    钟元哲被后面人推搡着,情不自禁地靠近了武警队长。

    武警队长早看出钟元哲是领头的,这时那儿还客气,拎起盾牌,狠狠地撞了下钟元哲,将他撞倒在地。

    钟元哲爬起来,怒火冲天,一个箭步冲到武警队长面前,挥拳猛击他的面颊。

    武警队长冷笑一声,侧身避过,手上的警棍再次落到钟元哲背上。

    别看钟元哲个头大,力气不小,可在专业的武警队长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还是武警队长因为他是病人手下留情的缘故,否则,早就躺下去爬不起来了。

    钟元哲吃了亏,那些病人不干了,大喊大叫:“武警打人了!”

    又冲过来两个病人,想帮钟元哲,却被其他武警拦住。

    这下,乱套了。

    病人们群情激奋,叫的、喊的、哭的、扔石头的、找棍子的。武警们有所顾忌,始终不敢下重手,只得边抵挡边往后退。

    奚丽娟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脸被划破的钟元哲,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叫:“钟老板,你快让他们停手!”

    钟元哲也傻眼了。

    他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知道这时候对着干没好下场。

    原以为,稍稍恐吓下,武警队就会让出条路来。

    毕竟,他们只是病人,又不是犯人。

    没想到,武警们坚决执行上级命令,将他们和暴徒等同起来。

    钟元哲有些心寒,对奚丽娟说:“你放开我,我让大家停手!”

    奚丽娟放开了钟元哲。

    钟元哲大叫:“住手!”

    他一边叫,一边去拉最前沿和武警混战在一起的病人。

    武警队长也让武警们稍稍退后些,空出些间距作为缓冲地带。

    终于,斗殴平复下来。

    就这短短的几分钟,已经有不少病人受伤了。

    他们本来就因新病毒的感染而衰弱,和训练有素的武警们斗殴自然是落尽下风。

    钟元哲扶起一个受伤的病人,悲愤地看着武警们和围观的医生、护士,叫着说:“我们只是想出去,想找个好点儿的医院治疗,这都不行?你们把我们当做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还是穷凶极恶的魔鬼?我们是人,是公民!”

    “对不起,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武警队长也同情这些人。可同情归同情,部队的多年生活,早已让他心坚如铁。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病人走出来,颤巍巍地走到武警队长面前,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哭着说:“我今年六十七了,死就死吧。可是,我临死前,想再看孙子一眼,他才六岁,刚上一年级!你们就行行好,让我去见见我孙子!”

    老病人这么一说,更多的病人哭了起来。

    “我不想死!我还没结婚,我的女朋友还在等我存钱买房娶她!”

    “我想见见我儿子,见见我老迈的双亲。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家里!”

    病人们哭成一团。

    就算是铁人,看到这种场景,也会心软。

    奚丽娟更是心酸。

    她是个善良的人,平时,看电视都会为电视里主角的悲惨命运而泪流满面。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残酷?善良的人总是得不到善报?

    “走吧,我们回去吧!”奚丽娟上前扶起老病人。

    可是,不知道是老病人的身体太重,还是奚丽娟身体太虚,她竟然没扶起老病人,自己反而摔倒了。

    她勉强站了起来,剧烈咳嗽起来。

    眼冒金星,头昏脑胀,身体很不舒畅。

    身体仿佛不听使唤般,皮肤长出许多红疹来。

    这时,就算是病人,也能看出奚丽娟的身体有问题。

    “奚护士,你……你也感染了?”钟元哲不愿相信,可还是说了出来。

    奚丽娟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低烧。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时候她患的是普通感冒。

    感染新病毒了?

    奚丽娟的心沉了下去。

    身为学医的人,她当然知道新病毒的可怕。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听说过谁被治愈过,死亡的人数已有十几个了。

    她突然想起丈夫,那个老老实实一辈子都不会投机取巧的普通男人,还有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却有着坚强性格的儿子。

    如果她死了,他们会怎么样?

    丈夫的性格是改不了的,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中会活得怎样?还有儿子,有没有足够的钱来买药和做手术?

    想到这儿,奚丽娟的泪水不住地滑落。

    所有的人都看着奚丽娟。

    她是第一个染上新病毒的医疗人员。

    以后,还会有多少医疗人员被感染?

    奚丽娟忍者心中的悲痛,强作笑脸对病人们说:“现在好了,我也成为你们的一员了。这回,要让我享享福,让他们来照顾我了。”

    一个相熟的护士哽咽着说:“娟姐,你别难过。”

    “嗯,我是有些难过。我和大家一样,也很想丈夫,想儿子。可是,我不会出去的,也不会让他们来看我的。因为,我不想他们也和我一样受到感染。”

    奚丽娟的头抬了起来,正视着病人们,眼中犹有泪光闪烁,目光坚定无比:“我相信,我们的病,一定能治好!我现在就去病房,好好休养,安心治疗。”

    她慢慢地走向隔离病房区,身影在残阳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羸弱,似乎一阵风就会把她吹倒。

    可是,她依然走得那么坚定顽强,迎着风,躬着腰,一步步朝前走,一直走进黑糊糊的走廊,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中。

    钟元哲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身,走向隔离病区的走廊。

    他的身后,是所有的新病毒感染病人。

    吃过中饭,方媛慵懒地闭上眼睛,躺倒在441女生寝室的床铺上。

    抽血后,身体有些虚弱,很容易感到疲惫。

    她喜欢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放松身体和心境,让思绪仿佛白云般随意飘飞。

    寝室里很安静,凌雁玉和柳雪怡早已睡着了。

    她们两人刚刚恢复,身体比她还虚弱。

    何况,中午不睡觉,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整个南江医学院都被武警封锁了,严禁进出。

    虽然还有网络,但也仅仅是校内局域网,所有往外发布的信息,都得经过校内计算机房工作人员的审核。

    学校早已叮嘱,新病毒感染属于敏感事件,全校师生要慎重看待这一突发事件,不得妄自散发负面新闻信息,否则要被追究刑事责任。

    绝大多数学生还是乖巧听话的,老老实实地待在校区里,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现在的学生不比以前,早就变得世故多了,知道权衡利害关系。就算有极少部分心怀不满的学生,在全线封锁的校园里,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来。

    苏雅算是胆大的,现在也只能乖乖地坐在电脑前,听歌、看电影、写写笔记和小说。

    重量渐渐消失,仿佛失去了地球的万有引力般。

    全身放松,连心跳和呼吸也仿佛停止了,只剩下看不见摸不着似有还无的淡淡思绪,漫不经心地扩散起来。

    脑海里,出现一个普普通通的灰衣男生,灰色t恤,黑框眼镜,白皙的肌肤透着中书生味,但又有着锐利的英气,炯炯有神的眼睛深不可测,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怎么又想起方振衣了?

    从外表来看,方振衣是个很普通的男生,如果没有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在茫茫人海中一点儿也不出彩。

    可是,方媛就是莫名其妙地牵挂他。

    一心向佛,心如止水,怜悯世人。身怀异术,不图名利,却以身度人。

    这样的男人,在喧嚣繁华的尘世中,也算少有了。

    此时,他又在哪里?

    月神会怎么对付他?

    想起月神,方媛的心绪就低落起来。

    她隐隐感觉到,新病毒的传染,和月神有关。

    人类社会的科技发展到现在,可谓一日千里,却始终拿这种最简单的生命体病毒没有办法。

    如果,真的出现一种无法遏制的传染性致命病毒,毁灭人类社会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月神族的秦爷爷告诉她,六十多年前,月神也想毁灭人类社会。那时,科技没有这么发达,原子弹还没有被应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很少,可能也是利用病毒这一特殊工具。

    月神,她又藏身在哪里?

    方媛正胡思乱想着,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这时候,会是谁打来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接,停了一会儿,又打来了。

    无奈,方媛只得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看到苏雅戴着耳机听音乐、写小说,根本就没听到电话铃声。

    她倒好,一心只写小资小说,两耳不闻窗外事。

    接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颇有威势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方媛同学在吗?”

    “我就是,你是?”

    “哦,我是胡木成。”

    “胡木成?我不认识你。”方媛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电话里,中年男人咳嗽了两声,似乎很不满。他控制了情绪,干笑着说:“我是医学院的胡校长,也是附属医院的胡院长。”

    方媛这才想起,上任章校长失踪后,医学院新任命了一名校长,兼任了附属医院的院长,好像是姓胡。

    “对不起,胡校长,我不知道是您。”

    “没关系。这样的,方媛同学,你现在方便吗?”

    方媛警惕起来:“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看了你的档案,发现你成绩特别优秀,综合素质特别高,向市委组织推荐了你。现在,组织部的刘处长特意来考察你的情况。”

    “组织部?”方媛愣住了。她是学医的,志愿是当一名好医师,从来没想过进入官场。

    “嗯,刘处长亲自来,说明对你是很看重的,这也是我们医学院的骄傲。这样吧,你现在赶紧来我办公室,刘处长他们正在等你呢。”

    方媛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想过去政府部门。”

    “孩子话!连我这个校长都得听组织部的安排。别说那么多了,你还是赶紧过来吧。”

    “好吧。”方媛无奈地说。

    去不去政府部门是以后的事,组织部的刘处长亲自来了,于情于理,她都得去见此面。

    “对了,这件事情,必须保密。你别告诉其他人。”

    “嗯。”

    放下电话,方媛怔怔的望着阳台外的校园,心里有些忐忑。

    组织部来考察一个医学院的学生,事前又毫无征兆,又是在新病毒感染医学院被严戒封锁的敏感时期,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蹊跷。

    胡校长叮嘱她别告诉其他人,更是让她疑心大起。

    难道,他知道自己血液有抗体的事?

    想想,不会啊。自己血液有抗体的事,只有李忧尘和韦建军两个人知道。她早就感觉到,李忧尘对她有种异样的情愫,绝不会出卖她。

    韦建军一发现新病毒就不顾自身安危,废寝忘食投入实验中。方媛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凭直觉,相信他是个好人。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胡校长就算知道自己血液有抗体,又能怎么样?他又没感染新病毒,最多让自己再抽点儿血出来,给那些专家学者研究罢了。

    方媛走到苏雅面前,摘下她的耳机,说:“苏雅,我出去一下。”

    苏雅问:“你去哪儿?”

    方媛犹豫了一下,说:“刚才,胡校长打电话来,说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来考察我,叫我去他办公室。”

    “是吗?那恭喜你了。”苏雅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重新戴上耳机,继续码她的字。

    方媛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原想让苏雅帮忙参谋一下,谁知她全副心思都放在写作上了。

    她对着镜子,略略收拾了下。镜中的方媛,除了脸色有点儿苍白外,衣着还算得体,容颜不比荧屏里的明星差。

    漂亮的女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些优势。

    走出女生宿舍时,方媛突然往后看了看。

    身后,是阴暗的楼梯。

    这幢楼,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熟悉的轮廓,熟悉的背景,每天在此来来往往,从不曾在意。突然间,有种恍如隔世,斯人不在的沧桑。

    初来时,还是懵懵懂懂的妙龄女生,现在已仿佛曾经沧海的老妇人般,坐看云起,波澜不惊,看似稳重成熟,可失去了青春特有的浪漫激情。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历尽风雨,受尽挫折,方知世间原本不是一帆风顺,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偌大的医学院校园,此时显得空荡荡的。仅有的几个学生,个个戴着口罩,仅露着警戒的双眼,匆匆掠过。

    谁都不知道,对方是否感染了新病毒。对于学医的他们来说,更懂得新病毒的危害,也知道新病毒有潜伏期。

    这么久了,学者、专家还没有找到终宿主,难道,新病毒真的无法抗拒?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感染新病毒后幸免于难?

    方媛心头仿佛压了块大石,心情沉重地来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已等候多时,看到方媛进来,向她招手说:“方媛同学,快进来。”

    方媛走进办公室,看到里面除了胡校长,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中年男子,国字脸,带着眼镜,头发有些发白,目光阴沉,不苟言笑,颇有威势,显然是常年混迹于官场之人。另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出头,中等身材,脸色黝黑,已是残冬依然穿着一袭单衣,全身的肌肉隐隐鼓出,眼睛精芒闪烁,令人不敢逼视。

    那中年男子还罢了,应该就是胡校长所说的刘处长。那年轻男子,怎么看也不像官场中人,倒更像保镖。

    一个市级组织部的处长,不过科级干部,怎么会有保镖?

    方媛心中嘀咕,脸上却没露出来,笑着说:“胡校长好。”

    胡校长将方媛迎进办公室,又走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眼,将办公室的门轻轻锁上,回到座位上,笑吟吟地冲了杯热茶,说:“方媛同学,来,尝尝我的西湖龙井。”

    果然是好茶,有种宛若兰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方媛接过杯子,只见一片片新茶呈杏绿色,仿佛一朵朵绿花般,均匀分布,亭亭直立。用舌尖轻轻舔了一点儿,顿时精神立振,齿间留芳。

    方媛只是略尝了尝,并没有多饮。

    对于咖啡、茶叶,这些能刺激神经系统而上瘾的东西,她一向敬而远之。

    “来,我为你们介绍下,这是市委组织部的刘处长。刘处长,这就是我们医学院的才女方媛。别小看她哦,她可是门门功课俱佳,每次考试都排在系里的前三名。”

    胡校长的笑容显得过于殷勤。

    刘处长看了看方媛,点点头说:“不错。”

    胡校长听得这两个字,如获圣旨般,十分高兴地说:“方媛同学,你就跟刘处长走吧。”

    方媛惊讶的说:“跟刘处长走?去哪儿?”

    “当然是去市委,接受市委领导的面试。”

    方媛皱皱眉说:“市委领导的面试?面试什么?”

    胡校长笑了,笑得很假:“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是一次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方媛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去。”

    刘处长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冷冷地看着胡校长。

    胡校长有些尴尬,挤着笑脸说:“说什么孩子话!组织考察你,你必须认真对待。”

    组织?方媛心里冷笑。现在的官员,动不动就把组织挂在嘴边,好像组织就是他们供奉的一尊菩萨似的,一旦有什么事,就用组织来威吓。

    她不卑不亢地说:“我不想去行政部门,我的理想是当个医生。”

    刘处长见方媛软硬不吃,冷冷地说:“这些话,你留着跟领导说。我只是个办事的,任务是带你去见他。”

    胡校长也在一旁劝解:“我说方媛同学啊,别钻牛角尖。现在想当医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了,医生又辛苦,薪水又少,哪儿比得上市直机关公务员有前途。”

    方媛默然。

    她从李忧尘嘴里,了解了医生的一些情况。

    现在,博士生中,学医的最多。一般的本科生,想进大中型医院当医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当上医生,工作强度很高,国家拨付的薪水却很普通。

    当然,医疗系统也不是那么高尚,很多医生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红包、药品回扣。寒窗苦读,坚持医德,只落得清贫孤僻。

    试问,将心比心,有几个人能耐得住清寒?这就形成了医疗系统的恶性循环。收红包、药品回扣,渐渐成为医疗系统的潜规则。羊毛自然出在羊身上,一种药品,从出厂,到销售,进入医院,卖给病人,层层加价,不翻个几倍几十倍才怪。

    大堤溃于蚁穴。失去了信任基础,医患间的矛盾自然越来越大。一方面是没钱看不起病,一方面是没钱死也不治。所谓医德,在金钱面前早已败退得无影无踪了。

    方媛学医,但不是为了钱。

    除了救死扶伤外,学医还能让她更清楚的认识人类,认识自己。

    所以,她沉声说:“我想清楚了,我学的是医学专业,立志当一名医生。行政单位,我是不会去的。”

    刘处长脸色阴沉得可怕。

    胡校长气得直跺脚:“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方媛笑着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既然选择了学医,就不会后悔。好了,胡校长、刘处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等等!”胡校长真急了,拉着方媛的胳膊,说:“方媛,你再考虑下。”

    “不用了,我想得很清楚。”

    胡校长还想说什么,被刘处长打断了:“算了,她既然不想去,不用勉强。”

    “对不起,谢谢你们的好意。”方媛走到办公室门口,正想打开门,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似乎是酒精的味道,但还带着点甜味儿。

    方媛想起来了,是乙醚的味道。

    一块浸透了乙醚的白手绢捂到她的脸上,将她的嘴鼻都捂住了。

    一只黝黑有力的大手,青筋爆出,紧紧地捂着白手绢。方媛抬起头一看,看到那个年轻男子正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神露出一丝讥笑之色。

    方媛挣扎了几下,但丝毫无法撼动那只黝黑的大手。再看胡校长和刘处长两人,都露着狐狸般的诡笑。

    天旋地转,头昏脑胀,整个世界都晃动起来。

    此时,她已猜到,肯定是自己的抗体血液引来的麻烦。

    黑暗。

    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方媛恢复意识的时候,浑身酸痛,睁开眼什么也看不清,被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着。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浓的霉味,仿佛发酵的臭豆腐般。

    身上没有打火机,原本可以照明用的手机也不知道在哪儿遗失了。

    她勉强站起来,伸出手,摸索着前行,脚下被什么绊住了,险些摔了一跤。

    胡乱摸索着,手指碰到一根竹棍状物体,滑溜溜的,有一股淡淡的凉意。

    方媛没敢乱动,把竹棍状物体取过来,双手握住,用力一掰,“啪”的一声轻响,竹棍状物体断成两截。

    几点磷火突然冒了出来,微微闪烁着,飘忽不定,不过很快便熄灭了。

    原来,方媛手上的竹棍状物体,是人体的一块肋骨。

    借着那点儿微弱的光明,她已看清身处一间狭小的旧屋里。

    屋子里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显然,她是被关在这里了。

    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医学院的地下室,还是刘处长他们的密巢。

    现在回想,随同刘处长他们一同前来的那个年轻男子的确可疑,分明是部队习武之人。

    胡校长、刘处长所说的市委领导看中她的才能,纯粹是一派谎言,很可能是看中了她身体里的血液抗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方媛还是知道的。

    在磷火微微闪烁的刹那间,她已看清身边环境,靠着墙壁,慢慢地摸索寻找出去的房门。

    没多久,她找到了房门。

    奇怪的是,房门是普通的木板门,并没有反锁,方媛很轻易地打开了门锁。

    她没有立即打开房门,而是悄无声息地拉出一条缝隙。

    一道惨白的灯光钻进旧屋,大致映射出旧屋里的景象。

    让方媛惊讶的是,那个孔武有力的年轻男子竟然也在旧屋里。

    只是,年轻男子的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像没有知觉般,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怪不得房门没有反锁。有年轻男子的看守,根本就用不着锁门。

    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方媛可没心情查看年轻男子的死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从这里逃出去。

    从缝隙窥视过去,只看到小半间屋子,灯光明亮,摆设极为简单,但没有看到人影。

    侧着耳朵,仔细聆听,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难道,外面没有人?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打开了房门。

    如果那年轻男子突然醒来,或者有其他人前来,她就没办法脱身了。

    幸运的是,外面的屋子真的没人。

    屋内有一张巨大的手术台、几只实验柜、一些手术器材。

    方媛看着有些眼熟。还没等她想起来,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从另一道门走了进来。

    “是你?”方媛惊愕地说。

    这名医生,正是附属医院的传染病专家韦建军。

    “你怎么出来了?”韦建军也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问。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

    韦建军不是问她怎么来这儿,而是问她如何出来,分明早已知情。

    不用问也知道,是他出卖了自己。

    方媛见身旁的手术器材中有几把手术刀,突然冲过去,抓起其中最长的一把,咬咬牙,说:“你让开,让我出去!”

    韦建军面露惭色,说:“对不起,方媛,我也不想。其实,我不怕死,既然选择了这行,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我没想到新病毒会这么棘手,到现在也查找不到终宿主和传染源。我死不要紧,可我的妻子、儿子,还有父亲、母亲、妹妹,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

    “所以,你就出卖我,把我的血抽干,去救你的亲人?”方媛恨恨地说。

    韦建军脸部抽搐了一下,叹息着说:“不,我没这么想过。我只是请求政府让他们离开南江市。真正想要你血液抗体的,是某些领导,他们也有子女亲戚感染了新病毒。”

    “够了,你让开,我不想杀人!”方媛没时间在这里听韦建军诉苦。

    韦建军怔怔地看着方媛,终于还是让开了。

    看得出,他对方媛还是有些内疚的。

    “别怪我,方媛。找不到终宿主和传染源,所有的人都会死。不仅仅是那些已发作的病人,还有很多很多新病毒潜伏期的南江人。严格来说,不离开南江,只会是死路一条,没有人能逃得了。”韦建军还在喃喃自语。

    这些日子,他几乎不眠不休,做了几百个实验,依然无法找出有效的治疗手段。

    事实上,他都快绝望了。否则,他又怎么会出卖方媛,想让家人离开南江市。

    方媛小心谨慎地从韦建军身旁走过去,正要走出实验室,突然迎面又走来一人。

    竟然是刘处长。

    “你……你想干什么!”刘处长突然看到方媛,有些慌张地叫着。

    方媛迟疑了一下。毕竟,她只是个年轻的女学生,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伤害别人。

    就这稍稍迟疑的功夫,刘处长已恢复了镇定,堵住了门口。

    “放下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刘处长假模假样地说,“方媛,你可要迷途知返,不要一条路走到黑……”

    方媛听得头都大了。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来给她上政治课。

    “闭嘴!你再不让开,别怪我手下无情!”方媛紧绷着一张脸,作势要将手上的手术刀刺向刘处长。

    刘处长吓坏了,赶紧闪到一旁,嘴里忙说:“别,别,有话好说!我给你让开还不成吗?你小心点儿,这刀很锋利的!”

    方媛心里好笑,不再多说,匆匆从刘处长身旁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刘处长的声音:“小于,于得海,你死到哪儿去了。犯人跑了,还不赶快追!”

    方媛哪儿还敢多停留,顺着通道一路朝前跑。

    很快,就跑到了附属医院的门口,这里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武警。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看着医院的大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外面一片漆黑,无星无月。

    按她的本意,是直接跑出医学院的。可是附属医院也建在医学院的一角,现在和医学院一样,被武警封锁戒严了,只许进,不许出。

    转身往后面望去,刘处长已急匆匆的追了出来,正朝这边张望。

    方媛叹息了一声,只得跑向医学院女生宿舍。

    附属医院和医学院女生宿舍只相隔五六百米,对于经常跑步的方媛来说,不过是两三分钟的功夫。

    看到女生宿舍的铁门,方媛长长地吐了口气,疲惫地放慢了脚步。

    此时,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刘处长他们就此收手,不再来打扰她。

    毕竟,刘处长他们所做的事,都是见不得光的丑事。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刘处长他们的决心。

    刚走到铁门附近,还没走进去,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方媛心中微惊,急忙加快脚步,从铁门中的小门钻进了女生宿舍区,嘴里叫了声:“许大姐!”

    许大姐是女生宿舍区管理员。

    说起来,这个位置,还真是让学校领导烦心。以前的张大姐,暗通何剑辉,让他暗中私自进出441女生寝室,引起一系列恐怖事件。好不容易找了个老实的万阿姨,结果她又因亲生女儿被富家女欺负,一怒之下,毁了富家女的容。

    最后,迫于无奈,学院领导痛下决心,提高了薪水待遇,请了一个从部队退役的女军官,这便是许大姐了。

    许大姐三十多岁,以前在武警部队时也算叱咤一时,据说身手不凡,不让须眉,在军队颇有前途。后来因一段感情纠纷,犯了错误,被迫退役。回到地方后,又诸事不顺,干脆辞职离乡,来到南江市,谋了这份差使糊口。

    由于曾是部队女军官,对纪律看得自是十分重要。她又孤身一人,无论刮风下雨,都守在女生寝室区前的小屋里值班。

    方媛素日和许大姐相熟,此时身在险境,大喊求救。

    许大姐和平常一样坐在小屋里值班,早已看到方媛身后跟着两个武警战士,心生警惕,疾步赶来,大喝:“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武警年龄不大,显然入伍时间不长,被许大姐这么一阻,不由得愣了愣,停了下来。

    方媛趁机溜进女生宿舍区,躲到了许大姐身后。

    “我们奉命来抓这名女生。”其中一个皮肤稍黑的武警战士说。

    “奉命?奉谁的命?”许大姐厉声问。

    “我们中队长下的命令。”另一个武警战士说。

    “你们中队长也不过是个连级干部,有什么资格下令抓我们医学院的大学生?”

    两个武警战士语塞。

    说实话,他们对这个命令也觉得有些古怪。只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虽然心存疑虑,但也只得执行。

    正犹豫间,中队长和刘处长已赶来了。

    “怎么回事?还不把那女生抓过来!”刘处长勃然大怒地说。

    中队长看到许大姐,吃了一惊,失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许大姐看到中队长,亦是面露惊愕之色,颇有些悲伤地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

    两人凝目相望,仿佛有千言万语,无法倾诉。

    刘处长哪儿管这么多事,见两个武警战士不听他的命令,转身对中队长说:“何队长,你还不让他们抓人?”

    何队长皱皱眉,朝两名武警战士做了个抓人的手势。

    方媛虽不明白许大姐和何队长的关系,但也情知不妙。女生宿舍区三面围墙,仅有铁门这边可以出入。

    现在,武警战士堵住了铁门,就是想逃,也无路可逃。

    幸好,身边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女生。她们被困在医学院,本已心烦意躁,此时见到方媛被欺负,更是愤愤不平。

    “你们不过是武警,凭什么来医学院抓人?”

    “方媛犯了什么事,不说清楚,就不准带人走!”

    “我看,那个老头子是个色狼,看方媛长得漂亮,没起好心!”

    “老实说,你是什么人!”

    “就是啊,要抓人,也是警察局来抓,什么时候轮到武警了?”

    四五个女学生挡到了方媛面前,堵住了武警战士。

    早有人将消息通报给441女生寝室,苏雅,柳雪怡,凌雁玉也匆匆跑下来了。

    刘处长气急败坏地大叫:“都给我住嘴!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是妨碍公务!是在包庇罪犯!”

    “请问这位大人,你是哪个部门的?”苏雅冷冷地问。

    “我……我是市委的。”刘处长抹了把冷汗。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此时,他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何队长身上,希望他快刀斩乱麻,调动武警,先把方媛控制住再说。

    可是,何队长显然有些犹豫,对他的眼色假装没看到。

    苏雅想起中午方媛所说的话,冷笑地说:“你是市委组织部的吧?”

    见刘处长没有反驳,心中已猜到几分。

    “请问,你们不是考察方媛,想给她安排工作的吗?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她就成罪犯了?我倒要问问,她犯了什么罪,要劳烦我们市委组织部的大人亲自来捉拿?”

    “她……”刘处长一时语塞。说方媛是罪犯不过是一时口快。这些天来,医学院被封锁戒严,方媛能犯什么事。

    不过,毕竟在官场多年,他早已学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说:“她污蔑市委领导,散布谣言,泄漏国家机密。”

    “瞎说!”方媛忍不住叫了一声。

    诬蔑罪,散布谣言罪,泄漏国家机密罪,这些罪行,在法律上地认定都比较含糊,也是最容易扣在普通百姓身上的罪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别说苏雅,就是那些女生,也已明白刘处长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你说有就有?我还说你贪污,腐败,渎职呢。你敢打开家门,让我们去搜一遍吗?”

    “诬蔑领导,散布谣言,泄漏国家机密,证据呢?没证据,我说这些都是你做的。”

    “你是不是脑袋锈掉了?抓人?逮捕证呢?”

    刘处长暗地里用脚狠狠的踩了一下何队长。

    现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医学院的女生,连男生,教师都来了不少。

    再折腾下去,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可是,方媛是肯定要抓走的。否则,事情败露出去,别说前途,就是现在的乌纱帽也不保。

    对他这种人来说,乌纱帽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他的生命都重要。

    何队长看了看围观的群众,有些为难地说:“刘处长,你看,我还是让公安局的人来抓捕吧。”

    这句话,等于没说。

    等公安局的人来抓捕,事情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再说了,他又有什么权力,去调动公安局的人来抓捕方媛?

    “不行,你再调些人手,抓紧时间,将那个女生抓起来,交给我们。这是领导交代的任务,也是防病毒指挥部的命令。你们首长没交代你,特殊时期,你们武警必须听从我们防病毒指挥部的命令?”刘处长气急败坏地说。

    何队长为难地说:“可是,这么多人……要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啊……”

    理由?

    罪犯的理由肯定是不行了。别说方媛没犯这些罪,就是真犯了这些罪,也没理由让武警来动手抓人。

    刘处长脑袋飞转,很快就有了主意,说:“找个理由还不容易,就说她有精神病,会危及他人生命,必须抓起来入院治疗。”

    见何队长还在犹豫,他脸色一寒,说:“难道做这点小事儿,还要我们市委领导给你的上级打电话请示?”

    何队长只得无奈地说:“那倒不用。”

    挥挥手,叫来一个武警,调来十几个武警,将群众分开,径直来抓方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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