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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奶奶要走得安稳

作者:缄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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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奶奶要走得安稳

    “呼呼呼……”北风呼呼地往屋子里刮。

    刘凤哭着问我:“喜妹啊,你这是干啥啊?”

    我噙着悲伤,深呼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送老太太平稳上路,大舅妈你去厨房给我把我前些天让你准备的五谷米拿进来,大舅,你去把老太太要上路的衣服拿来!”

    大舅和刘凤都跟着一愣,谁也没有动弹,倒是杵在门口的矮冬瓜,扯着公鸭嗓子大喊:“爸,妈,你们俩想啥呢啊?难道不想让我奶安安稳稳的上路吗?赶紧照着我姐说的做啊!”

    大舅和刘凤这才反应了过来,不敢再多话的冲出了大屋,很快,五谷米和新衣裳就拿了进来。

    我把新衣裳四平八稳的先放在了老太太的身边,然后拎着装五谷米的塑料袋,掏出一把米一把的米,往我家屋子的各个角落里撒着。

    一边撒,我一边喊:“五谷打秧,五谷打秧喽--!”

    人死后,会吐出最后一口气,这口气叫做秧,要是不把这气用五谷打出窗外,闻到的人都会得病的,以前老辈人总说病秧子,病秧子的,意识就是那人被秧打了似的,病歪歪的没有精神头。

    等打完了秧,我让大舅和刘凤都出去了,一个人爬上了炕,趁着老太太身体的余温还没散去的时候,给她换上了我去裁缝店给她做好的寿衣,然后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把她的头发都梳顺溜。

    我记得,以前我小的时候,因为不爱洗头发,头发长了虱子,老太太就是像我现在这样,拿着篦头发的篦子,一下一下捋着我的头发,把我头发上的虱子都给弄下来按死。

    还有一次我因为玩水发烧了,那是真烧啊,烧的我是啥也不知道了,老太太虽然气得骂我,却还是温柔的把我揽在了怀里,用沾着白酒的木梳,一下一下梳着我的头发,虽然脸色阴沉沉的,动作却异常温柔。

    一晃,时间过得真快,从老太太给我梳头,到我现在给老太太梳头,我从老太太的打骂声中长大,而老太太却再也没有办法开口骂我了。

    我从小到大不知道什么是父爱也不明白啥叫做母爱,是老太太用她那坚强的臂膀呵护着我一路长大,她做爹做娘,让我残缺的童年充满着温暖和幸福。

    奶奶,我爱你,等我终于明白我有多爱你的时候,你却根本来不及听我说就闭上了眼睛……

    吸了口气,我从炕上下了地,从老太太的小布兜里掏出了招魂幡,插在我家的用来支蚊帐的竹竿上,借着窗外的风力往外一甩。

    “哗啦--!”

    随着那招魂幡如同一面旗帜一样的逆风飞扬而起,我对着炕上的老太太朗朗开口:“虞晓英,西南大路坦荡荡,你一路走稳!走好……”

    等我做完了这一切,才让一直守在门口的刘凤和大舅进来,老太太的魂已经被我牵引着上了黄泉路,她的肉身也该是时候进棺材长眠了。

    “妈--!”

    “妈啊……”

    “奶奶--!”

    刘凤和大舅还有矮冬瓜还是止不住的哭着,我没有催,而是转身走出了大屋,我需要和老太太单独说说话,他们也是需要的,虽然老太太和大舅还有刘凤,矮冬瓜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大舅和刘凤,矮冬瓜的心里,老太太是比和他们有血缘关系还要亲的人。

    院子里,静悄悄的。

    我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一个人坐在我家的石凳上,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天上那被云彩遮住的月亮。

    似乎是知道我从屋子里出来了,师傅淡淡的问:“喜妹啊,晓英走的安稳不?”

    我走过去,站在师傅的身边,轻轻点头:“安稳。”

    “安稳就好,安稳就好……”

    师傅笑了,很轻,很柔:“晓英这辈子就是太好强了,好强的人心思密忙碌命,我总怕她走的时候也担心这个,挂心那个的,连上个路都不安稳,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静静地看着师傅,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想的那个问题:“师傅,我听金水仙说,你这么多年无儿无女,是因为我家老太太……”

    师傅没有否认,坦荡荡的笑了:“是啊,我认识晓英的时候,她才二十,那个时候的她是我认识最年轻的先生,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我始终都记着她那个时候的眼神儿,凌厉的很呐,只是可惜啊,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许了人家,而我明白,我这一生路途虽坦荡,却太过于平庸,若是我强行和晓英在一起,只会耽误了她的路,所以我走了,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在咱们村儿又看见了她,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上天注定我和晓英这辈子有缘无份……”

    “可是师傅,你明明那么喜欢老太太,为啥会一丁点都不难过?”

    “喜妹啊,笑着,不代表快乐着,哭着,也不见得就一定会伤心。”

    “师傅,我不懂……”

    “那是因为你的路还长呐。”

    师傅笑了,我虽然笑不出来,却没有反驳,迪鑫说我师傅是个有着大智慧的人,老太太说我师傅这一生看透了许多连她都看不透的东西,我想,也许师傅说的对,是我现在的目光太浅了,还参不透许多的事物吧……

    三天,转瞬即逝。

    正常来说,村子里死了人,村子里要很热闹的,因为我们这儿办白事儿和办红事儿一样的麻烦。

    只不过因为老太太临死前交代了要一切从简,所以我们家算得上是村子里最消停的一家了,虽然村子里有很多人想不明白,但因为几乎家家都受到过老太太的恩惠,所以也没有人多嘴,我们家咋办,前来送行的人就跟着照办。

    这几天,我们家每天都充斥着哭声,虽然大舅和刘凤还有矮冬瓜的嗓子也哑了,眼泪也快干了,但前来送行的人却都是哭着来哭着走的。

    我就站在我们家院子的角落,看着那些哭哭啼啼的人,很明显,他们有的并不是真的伤心,但却哭得那么悲惨,我想,也许这就是师傅说的,有的人哭,但并不见得是伤心。

    因为是办丧事的最后一天,到了中午的时候,我们按照提前算好的时间,把老太太的棺材移出了我们家,由大舅出面找的人,一起抬着老太太沉甸甸的棺材,一步一缓的朝着我们家的祖坟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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