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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沈秋月

作者:六阴朝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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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某和范某被抓获后,接下来的程序是审问与调查核实,——谁也不会觉得有必要,包括嫌疑人自己也这样认为——谁也不会觉得有必要要让嫌疑人去指证一下作案现场的,而更重要的是,校长室和信息室里面的布局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办公桌,电脑,网线,大转椅——只是校长室里面还有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但这两个东西和杀人案件没有关系。

    成克联系了x城公安局,再次见到了被关押着的张某和范某。成克再次找到他们,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情。这两个人和之前见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蓬头垢面,面皮苍白,两个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成克并没有直接问他们校长办公室是三楼的哪一间,而是问了一个迂回的问题:“之前你们说,校长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你们还记不记的,楼道尽头的窗户是打开的还是闭合的?校长办公室就在楼道的尽头,对吧?你们既然进入了办公室,那楼道的窗户就在办公室门旁边,应该还记得吧?”

    张某说还记得,窗户是关着的。范某也同意。

    这也就是说,他们承认,他们进入的,其实是信息办公室,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于是成克终于可以——至少在逻辑推理上,他终于可以将思路捋清了:

    真正的凶手要进校长办公室盗窃,先在办公室没人的时候撬门进入,所以门上留下了撬痕,然后撬抽屉,抽屉撬不开,于是一直等着,等受害人到办公室的时候再次进入办公室,袭击了受害人,因为受害人认识他,所以最后他杀人灭口。

    凶手杀了人之后,将校长室门上的牌子和信息室门上的牌子调换,并且将信息室的门撬开虚掩着,他之所以虚掩门只是为了诱惑那两个毛贼进入这间办公室——当然这样一来,信息室的门上就不得不也留下撬痕了——接下来张某和范某在周末早上的时候混进了校园,他们只能根据门上的牌子判断哪一间才是校长室——于是他们进入了那间挂着“校长室”的牌子实际上却是信息室的办公室——那间办公室里面当然不会有人的。然后这两个毛贼动手撬抽屉,但无法撬开,但也同样在这个办公室的抽屉上留下了撬痕——过了一会儿楼下来人了,他们只得溜走,然后真正的杀人凶手再将门牌换回来——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推理属实,张某和范某就不可能杀人了。

    但问题是,凶手调换门牌的动机是什么呢?

    成克想了很久,觉得凶手这样做至少有两个好处。

    第一,这样一来,凶手就有充分的时间来进行杀人和善后工作了,也许张某和范某在信息室撬抽屉的时候,凶手就在校长办公室杀人呢;

    第二,这就是让张某和范某即使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也可以被以杀人罪起诉——让他们变成真正的杀人凶手:张某和范某进入了所谓的“校长室”进行盗窃,留下了撬抽屉的痕迹——而凶手之前在真正的校长室内也撬过抽屉,留下撬痕——这只是两起怀着同样目的——入室盗窃——的案子所留下的共同的痕迹,只是前者以为他们撬的真的是校长办公室的抽屉——所以这恰恰令他们的真实口供符合了真实的杀人现场。

    那么门上的撬痕呢?成克想。

    校长办公室门上的撬痕是凶手自己撬门的时候留下的,而信息室门上的撬痕也是凶手为了给那两个毛贼行方便——说的再确切些应该是为了撬开门然后将门虚掩着诱惑他们——而留下的。

    成克顿觉恍然大悟。

    调换门牌,将警察、替罪羊都蒙在了鼓里:警察问的是校长室内的情况,而替罪羊回答的却是信息办公室内的情况,但两者却偏偏吻合在了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张某和范某说他们只拿了钱而没有杀人,这是没人相信的,他们自己也没法证明。

    更何况——成克想到了贺平——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强制性手段。但是,能让两个人承认他们没有做过的事情毕竟是很难的,更何况还是杀人。

    但那两个人居然就这么承认了!这一点尤其令成克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是杀人偿命的事情——但如果他们承认了,所有的这些证据便会变成精密的网,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但是,除非——有比他们嫌疑更大的人出现的话。

    那个美术补习班的讲师虽然说上课期间不允许学生出去上厕所,但那个讲师自己原本就很糊涂,连他班上的学生都认不全,如果学生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教室,那么他自然也是不会知道的。

    很显然,凶手知道张某和范某会在周末的上午来校长室偷东西,所以才能做这种嫁祸的安排,而知道这件事的,现在已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维塔。李维塔曾被这两个人逼问过关于学校的事情,所以他知道他们会去偷东西。

    但成克又想到了上次关于这两个人的线索就是李维塔说出来的,他说这两个人住在北川,如果这起案子真和李维塔有关的话,他这么做不是自取灭亡么?张某和范某如果被抓住了,肯定会供出他们是从李维塔那里得到的关于立丁街小学的信息的,这样一来不是没事找事,自己引火上身吗?如果李维塔和案子有关——甚至他才是凶手的话——那他最起码应该避免和这案子扯上关系才对。

    但也有一种可能,未雨绸缪的表现——成克不断的和自己辩论着——如果他已经想到,这两个人的头像肯定已经被校门口的监控录像采集到了,而警方必然会通过监控录像顺藤摸瓜,抓住他们是迟早的事情——而这时候,成克他们恰好拿着二人的照片来找他李维塔,问他认不认识这两个人,如果他当时说不认识的话,那等警方抓住了这两个人,肯定会从这两人的口中得知他们和他认识,这样就矛盾了,那样嫌疑反而更大。

    但成克只是在怀疑,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真的会想的这么周到?成克回忆着那个叫李维塔的少年,他突然想到,之前两次前往李维塔家,都没有见到他的母亲,学校说他父母离异,他跟着母亲生活。

    也许我应该再去一次,去见见这个孩子的母亲。成克想着,这段时间他向上面请了假,因为案子已经结了,他如果要调查的话,只能先在私底下调查了。

    这一天是八月十七号,成克又去了李维塔的家,他想找那孩子的母亲谈一谈。

    李维塔家的门紧紧地锁着。成克敲门,没有任何动静,他敲了一会儿,隔壁的门却开了,一个老大爷伸出了脑袋,成克回头看了他一下。

    “你找谁啊?”老大爷挠了挠脖子。

    “哦,这家——我是李维塔他们学校的老师,想来找他妈妈商量一下奖学金的问题。”成克随口编了一个谎话。

    “他妈?”老大爷眯了眼睛,“你是他老师你不知道?”

    “什么?什么不知道?”成克问道,心头突然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妈妈以前在电镀厂做喷油的活儿,三年前下岗了,后来好像是在外地打工有了相好,慢慢地就不常回来,这孩子没人管,自己养活自己,你是他老师你不知道?”老大爷走了出来,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杵着,“这孩子挺乖,就是命苦,爹妈离婚,本来跟着他娘过的,谁知道他娘是那样的,自己的亲骨肉也不要了,那孩子自己打工挣钱养活自己,书还念得好……不过你要找那孩子的话,昨天我好像还听见他家的门响了,好像是出去了,据说要去上大学了,估计也快要走了,你下次再……”

    成克没有听清那个大爷下面说了什么,他已经目瞪口呆了。

    上次他见到李维塔的时候,是8月7号,在他们学校门口,他记得李维塔说,他第二天就要走了。

    成克回到了x城公安局的时候。

    他双手狠狠地搓着自己的头发,眼角的皮肤因为用力过猛而扭来扭去的,一阵鸣叫突然从他的右耳传来。耳鸣这个毛病在他身上已经很多年了。他留心听着那鸣叫,嘶鸣声慢慢地低落了下去,他还在用心的听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这一点他差点就忘了!他浑身的毛孔突然缩紧了。一层鸡皮疙瘩从他的背上升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却告诉我你要走了?

    杀人。

    调换门牌能够确保那两个倒霉蛋来充当冤大头,警方的注意力被转移。

    可你犯了一个错误。

    你撒谎骗过了学校——不知道这几年的家长会你为了雇人花了多少你的血汗钱?但我却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你的母亲早已经抛弃了你。

    可是那天你却说,周六晚上你妈妈在家里做饭!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会问你这个问题?所以这个回答就是你的不在场证据?

    如果我们要验证,想必你依旧会雇一个“妈妈”来演一场戏吧——

    可是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的,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事实的确如此,寻找好可能的替罪羊,诱导他们在周末上午去校长办公室偷东西,而你也去杀人,然后调换门牌——这样已经足够将那两个倒霉蛋陷害了,我们也的确无话可说了——可你心中有鬼,认为有一个破绽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你认为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破绽,然后顺藤摸瓜将你和这起案子联系到一起来,然后来找你(尽管我们当时来找的时候并没有把你和这个案子联系到一起,只是想问问你和那两个嫌疑人之间的关系,但我的确随口问过你,当时只是想试一试你),然后你从容的准备好不在场证明等着我们?

    成克不断的从脑海中搜索着现场的场景,他努力寻找着。

    一定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你害怕这个东西!一定的!

    这个关键的东西可以将凶手的身份与案子紧紧地联系到一起。

    甚至能够暴露凶手的身份!

    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成克自己问着自己,当他问完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眼前出现了受害人死去的样子,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但他的眼前的确是出现了受害人被一圈一圈的网线捆绑在椅子上杀死的情景。那情景是那样的逼真。

    在那一瞬间他终于发现了那个破绽。凶手的破绽。

    他记得那天在案发现场看到那圈放在塑料袋中的网线的时候,网线是圆柱体的。

    有几圈柱体上有血迹。

    但那血迹却非常奇特,当时他根本没有多想。

    按理说,凶手之所以要用网线捆住受害人,就是为了控制受害人然后下毒手。

    如果凶手用网线捆住了受害人,然后用刀捅进了受害人的胸口。

    血一定会喷涌着流出来。

    现场照片显示,受害人伤口的血甚至流到了地上。那也一定会流到网线上,最起码将靠近伤口的网线全部淹没是毫无疑问的。

    但事实上网线上的血迹却很奇怪。柱形的网线上面,只有靠近受害人伤口的几圈网线的内侧有血迹。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网线捆受害人的时候,受害人身上已经有了那个伤口,而且因为有时间间隔,那个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换句话说,凶手用网线捆受害人的时候,受害人已经被刀捅过了,凶手杀人的时候还没有用网线捆受害人,所以网线才没有被喷涌出来的血淹没,所以只是靠近身体的那一侧沾了血。

    凶手先用刀捅死了受害人,后来才用网线将一具尸体用网线捆了起来。

    但是这样做岂不是多此一举?也许受害人当时还没有死,还在挣扎,于是凶手才用网线捆住了他?但这样的话,伤口肯定还会继续流血,没理由网线不被血淹没的。

    除非——受害人被刀捅进身体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所以刀伤口不会再有太多的血流出来——但现场事实却是,当时受害人身上还有地上都有血。

    血从哪里来的?

    但最起码,这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凶手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制造一种受害人被人用刀杀死的场面,凶手用网线捆住受害人,只是为了使这种假象更加真实一些,但他却忽视了网线上的血迹,甚至连成克都忽视了那血迹。

    但是如果受害人不是被刀杀死的,而是被凶手用另一种方法杀死的,杀死受害人后凶手立即在受害人胸口上补了几刀,所以血才能流出来——但凶手却想掩饰真正的杀人方法,于是把受害人捆住,造成刀杀的现场——这说明凶手害怕被人发现真正的死因,那也就是说,这真正的死因,是那个关键之所在。

    成克想到这里,拿起了电话。

    “小宋啊,我是成克。”成克握着电话,给宋强打了电话。

    “师傅?”电话那边传来了宋强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已经到了。”

    “哦,是这样的,小宋,可能要麻烦你再过来一趟了,这件事不做完,我没法接下一个任务。”

    “咦?”电话那边小宋的语气有些惊讶。

    “检查尸体的是贺平的人吧?”成克问道。

    “哦,是啊,是贺平的决定,师傅,你知道的,虽然这次任务你是负责人,但上面把这个贺平安插进来,明显是和你平起平坐的共同负责,我没法子……”

    “没什么,”成克咳嗽了一下,“这案子明天正式开始审判了,为了取证,受害人的尸体一直在医院的冰柜里保存着,判决出来后,死者家属就会把尸体领回去火化安顿了。”

    “师傅你说吧,有什么事,我立马做。”

    “嗯,”成克停顿了一下,最后下定了决心,“你现在就出发,赶到x城来,我要你重新解剖尸体,我要看到你的结果,就在今天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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