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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倾泻

作者:却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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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尘

    我睁开眼,正好对上头顶一双冷冷的眼睛,不知是否看多了人间疾苦,凤凰的目光清冷而悲凉。那两颗夜明珠在暗暗的光线里几乎没有任何温度,它注视着我,是提醒我昨天发生的一切,还是要告诉我多年前的故事,我和它默默对视着,直到明白自己身在何方。

    我全身疼得好似被撕开,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马上就有宫人慌慌张张冲入,她们仍是面无表情,端了热水给我擦身子,我的力气仿佛全部从身体从抽走,由她们摆布。

    我目光茫然地看着面前为我穿衣的女子,明知道得不到任何回答,仍然不死心地问道:“求求你,你告诉我木兰怎么样了?”

    她头一低,把有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到我手上,然后赶快扭头过去,匆匆离开。有人端了碗热粥过来,跪在我面前高高举起。

    我呆呆看着那颗泪珠在手上晕开,突然醒悟过来,推开那双手,碗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踉踉跄跄地想冲出如玉宫,在门口被宫人拦住,她们沉默着挡在我面前,站成一排,把门口堵死。

    我急得心神惧乱,跑回里面,那宫人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我冲过去拾起一片大块的,状若癫狂地跑回门口,宫人们已经退回,见我又跑回来,赶快堵住我的道路,我反倒沉静下来,拿起手中的碎片抵在喉咙,冷冷道:“让我出去,要不然我就死到这里!”

    她们面面相觑,有人赶快去前面报信,我见她们仍没有动静,狠下心按了按,碎片刺破我的皮肤,血的味道顿时直冲入我鼻中,让人昏头转向。

    再没人敢拦我,所有人紧张地盯着我脖子的鲜红,纷纷退到两边,我飞奔出去,直冲向御花园。

    晨风温柔,轻轻拂在我泪痕斑斑的脸上,我提着一颗心狂奔着,害怕见到某种结局。

    御花园巨大的圆拱门口,站枷威严地排成一列,美丽的花花草草透出隐隐的幽香,似被某些令人畏惧的东西压制,不敢肆意挥洒热烈的生命。偶有一点红色想从花园中探头看看,却摇曳着满枝花朵,像深深的叹息。

    站枷全部都空了,宫人们正围着地上的一个人窃窃私语,我悬着的一颗心直直坠落,仿佛沉到万丈深渊,我连哭都来不及了,冲到她们身后,从她们中间挤了进去,缓缓跪坐在地上的人身边。

    “木兰,”我哀嚎着,“你醒醒,你说过要等我的,你醒来看看我啊……求求你,你醒醒……”

    木兰的嘴唇已经全部爆裂,惨白的一张脸上五官全深陷进去,平时黑亮的头发如枯草般披散着,身上的斑斑血迹已经干了,显着绝望的黑色,在素色的衣服上触目惊心地绽放。

    我轻轻把她的手卫护在双手间,一遍遍地呼唤:“木兰,你醒醒,木兰……”

    我悚然一惊,她的手似乎仍有温度,我扑到她胸膛倾听,像我小时候夜夜听着她的心跳入眠,恍然间,我仿佛听到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她没有丢下我。

    我胸膛有轰然的狂喜,对着周围的人呼喊:“快,快找人来救她,她还没有死,求求你们,快啊!”

    没有人理我,众人跪倒在我身后,身体几乎匍匐在地上。

    我看着面前所有人,在心底咒骂那个疯子,我拼命握着她的手,拼命用脸来温暖她的脸,看着她干裂的唇,我心头一动,掏出那碎片,割开自己的指头。

    鲜血汩汩流出,我满心欢喜,把指头塞进她的嘴里,她似乎真的在吮吸着这救命的液体,朱金的阳光撒在她身上,她的脸有了丝血色,这样真的可以救活她,我急切地扶起她,又割开一个指头。

    我在她耳边低声呼唤:“木兰,你醒醒,你不要不理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太天真,是我害了你!你不要再睡觉了,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活,我没有父母亲,我只有你啊!木兰,你回答我,我再也不乱跑了,我乖乖地做小公主,你可以去当将军夫人,然后生许多小宝宝给我玩……木兰,我以后再也不淘气了,我会听你的话,会听皇上的话,你醒醒啊……”

    可能阳光太强了,当十个手指都割完,我眼前有些模糊,耳边隐约传来匍匐在地上的宫人们压抑的哭泣声,木兰仍然静静闭着眼睛,原来冰凉的身体似乎已经温热,我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快了,她快醒了!”指头的血太少,我紧紧抱住她,狠狠在腕上割下,把手腕送到她唇边,恍惚间,我看到她似乎在向我微笑,用温柔的声音说:“小鬼头,你等下不要乱跑,我去提水泼院子,泼湿了就没有那么热了……”

    我微笑着:“木兰,你终于醒了,你终于肯理我了,我再也不淘气了,我会听你的话,听皇上的话……”

    “你在做什么!”真吵,谁在这里大呼小叫,我皱着眉看向声音的方向,一个金黄色的身影狂奔而至,后面是一堆着各色袍服的人。

    宫人们的惊叫声中,我搂着木兰沉沉睡去,好像回到小时候的快乐时光。

    木兰,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公孙麟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刺破屋子沉闷的空气,我睁开双眼,被一双熟悉的眼睛吸引,那凤凰上的夜明珠仍和当年一样明亮,那是小公主最喜欢玩的宝贝,曾经倔强地跟它奋战了许久,我唇边浮现一抹微笑,转眼间,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想起昨夜那个缠绵的美梦,猛然清醒过来,我的怀中躺着一个蜷曲的小人儿,她苍白着一张脸,想必几天下来折腾坏了,昨天宫人还在说她已经三天没吃没喝了。我轻轻拨动她垂在唇边的一缕黑发,心疼地把她搂在怀中。睡着的她真温驯,完全不是白天那活蹦乱跳张牙舞爪的样子,我深深叹息,如果她永远能这样温驯,我所有的烦恼和痛苦不就烟消云散。

    我看着她的睡颜,梦中的她嘴角微微向上,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引着我的一颗心渐渐沉沦。我直直盯着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幸福,原来,让我迷恋让我不甘心不放手的,只是她偶然对我露出的笑容。

    我迅速调动所有思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真的让她成为我的女人,那以后要怎么安置她,难道真的把她关到这里一辈子?不行,她这个脾气绝对不会顺从的,要不为她另外造一座大一点的宫殿,在宫殿里布置她喜欢的睡莲或者其他花花草草,她有地方撒野也就不会跟我生气了。或者在全国造几座行宫,她如果闷了我就带她到宫外去,让她看不够路上的风景,也就会把对我的怨气忘掉。

    我左思右想,完全理不清头绪,想起等下还要上朝,便把她轻轻放下,在她额头留了个吻,穿上衣服出去了。

    大殿外宫人们正惶恐不安地等待,我恶狠狠地看着她们:“谁要是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你们全部都得死,听到了没有!”

    走了几步,我转头看看如玉宫,交代她们等小公主醒来准备好热粥送上,并且要她们有什么动静马上向我报告。

    我一上朝,朝堂上稳稳当当站着一个人,可不就是跪了一天两夜的公孙其,他脸色惨白,眼眶深陷,刚见到我就远远拜下:“皇上,请饶过小公主和木兰吧!小公主被关了这么多年,根本不懂人情世故,请皇上把她交给臣,臣一定把她教成最得体的公主!”

    来不及了,她已经是我的人,再也无法成为得体的公主,我在心中默默回答,颓然坐下,旁边一个宫人低声道:“木兰已经断气了。”

    刹那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死死扣住扶手,一字一顿道:“什么时候?”

    那人匍匐在地,颤抖的声音如针,刺得我心头剧痛无比,“昨夜子时。”

    子时是什么时候,我和我的小公主正抵死缠绵,我一遍遍吻着她,想在她身上刻上我的名字,让她从头到脚都属于我,甚至连呼吸都沾染上我的气息……

    然而,木兰死了,在我疯狂地占有小公主的时候,她死了。

    死得真好,以后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小公主就完完全全是我的,再没办法逃开。

    不,她怎么能死,我的小公主是来求我放人,甚至在迷茫间不惜献身,她怎么能死!

    而且,她怎么会死?平常人关进站枷能撑个七八天,我笃定在七八天能降伏小公主,她竟然关三天多就顶不住了,她的身体难道是纸糊的么!

    没有意义了,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紧紧闭上眼睛,仿佛沉入冰冷的海底,无力回天。

    “皇上,请放过木兰吧!”公孙其的声音已十分急切,“皇上,看在她过去悉心照拂的面子上,请网开一面,不要到时后悔啊!”

    我心头一阵烦闷,猛一抬手,制止他的话,他呆立在朝堂之上,似乎察觉到什么,双目越睁越大,透露出惊恐万状的气息。

    我万分沉重地朝他点了点头,涩然道:“木兰……死了……”

    “天啊!”他脸色变得煞白,惨叫一声,跌坐在地,又惶然爬起来叩拜道:“皇上,请饶过小公主吧!她被关了这么多年,吃够了苦,才会想逃出去瞧瞧,请皇上把她交给臣,臣一定教好她!”

    我的人我怎么能交给你!难道我留住自己要的人就这么难!我胸口似乎被什么堵住,满腔的火闷闷地烧,烧得我疼痛难忍,恨不得杀人,冷冷道:“你的妹妹?朕看你是有别的糊涂心思吧!那天的事朕还没有多加追究,你今天竟然又来旧事重提,你是嫌你的逍遥侯做得太逍遥了不成?”

    他目光定在我脸上,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正色道:“皇上,臣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是也不能任意揣度臣的一番护卫之心。那天真的是臣太高兴,决没有别的意思!”

    ?我喝道:“逍遥侯,今天再饶你一次,如果下次再敢在朕面前提小公主的事,朕会让你连逍遥侯都做不成!”

    ?他瞠目结舌,长叹一声:“谢皇上!”

    ?这时,白发苍苍的陈太史令走到公孙其身边拜道:“皇上,逍遥侯说得是,小公主桀骜不驯,有她母亲那叛逆的心性,留在宫中只怕不妥,臣怕皇上会养虎为患,还请皇上把小公主交给逍遥侯教养,逍遥侯生性淡泊,相信能把小公主教好!”

    公孙其面有喜色,我瞧在眼中,不由火冒三丈,冷笑道:“陈常,皇家的事情也是你能指手划脚的吗!”

    ?招之平闻言色变,迅速挡在两人的面前,“皇上,陈史令不懂皇上一片护妹之心,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终于可以拔掉心中这根刺了,心情怎会不好,我突然哈哈大笑,“招之平,你以为今天你还能转得了这个舵么?”我用手死死抓住椅上龙头,对庭前侍卫大喝:“来人,廷杖伺候!”

    ?众臣纷纷跪倒,“皇上,请开恩,饶了他这次吧……”

    ?手执红色廷杖的侍卫很快来到朝堂,我站起来,睥睨群臣,一字一顿道:“陈常,你可不要怪朕,你眼前已经有这么多的前车之鉴,竟然还不知道要明哲保身,你以为自己是忠臣对不对,以为可以随便教训朕这个小辈对不对,以为可以屡次犯上对不对?好,朕今天就来看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朕的廷杖硬!”

    ?我对着底下威风凛凛的侍卫道:“你们不要到外面打,就在朝堂打,先打三十杖,即使把人打死了都不准停!”

    ? 我朝公孙其笑笑,“逍遥侯,你来记数!”

    ? 公孙其已匍匐于地,哀哀唤道:“皇上,饶了他吧,臣下次再也不敢提起这件事了!皇上,您不能一错再错啊!”错了又如何!她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夺走!我在心头恶狠狠回答,冷笑道:“开始打,逍遥侯,给朕记好数,念大声点!”

    “一,二,三,四……”陈常开始还能发出几声惨叫,打到第十杖的时候,他的声音消失了,打到第十五杖,侍卫突然停手,一人伸过去探探鼻息,回道:“皇上,他已经没气了!”

    ??我松开龙头,揉了揉发痛的手指,含笑看向公孙其:“逍遥侯,还有多少杖?”

    ??他的脸纠结成一团,正以冷汗洗面,“皇上,还有十五杖!”

    ??我拂了拂衣袖,“那你说还打不打?”

    ?他重重垂下头,声音几不可闻,“臣听凭皇上做主!”

    ??我瞧了瞧下面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朝侍卫们一挥手,“来人,把他给我抬下去好生安葬!”

    ??出了气,我心里总算爽利了些,慢慢坐上龙椅,拧着眉头道:“你们今天有何要奏?”

    ??众臣面面相觑,老半天才有人走出,“皇上,南怀河夏季暴雨成灾,两岸灾情紧急,,请问要如何处置?”

    ??我看向副相,“副相,这事你知道吗?”

    ??副相连忙拜道:“皇上,臣今天才知这个情况,臣在天保多年,愿意替皇上解目前之急!”

    ??我点头微笑,“不错,副相办事我最是放心,你……”

    这时,一个宫人匆匆忙忙跑入,一个趔趄几乎栽倒在朝堂上:“皇上,不好了,小公主快不行了,她在割自己的手指饲血给木兰……”

    我几乎从龙椅上蹦起来,迅速往后宫跑,边对招之平叫道:“快召御医!”

    我的心肝俱裂,昨天晚上刚刚让她成为我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她怎么就可以离我而去呢,那我不顾一切所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跑到御花园时,远远就看到她割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流到木兰的嘴里,血从木兰的嘴里流出来,满地都是鲜红,阳光中,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飞快地冲到她面前,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软倒在木兰的身上,嘴角还挂着一个幸福的微笑。

    轻尘

    是谁在一声声温柔唤我,是谁在一次次轻抚我的脸庞,又是谁在一遍遍湿润我的唇。

    从一个长长的梦里醒来,嘴角残留着难掩的余欢。

    我奔跑在一片金色树林,木兰在身后呼唤:“小公主,跑慢些啊……”我停住脚,面前是两个相携而行的男女,他们就是我的父母。

    我的父亲,是个天神般的英雄,高大威猛,有坚毅的轮廓,也有温柔的笑容。母亲在他怀中笑靥如花,轻轻拂去他肩上的落叶,回头看到我,朝我遥遥伸出双臂,我欢笑着扑到她怀中,她宠溺地揪揪我鼻子,然后把我送到父亲手上。父亲身上有好闻的檀木香气,是我躲猫猫时候衣柜的味道,我一把抓住他的胡子,头抵着他的额头,他双手伸到我腋下,我被挠得嘿嘿直笑,送开了他的胡子。他哈哈大笑,把我高高举起,又轻柔放下。

    落叶纷飞中,我翩然舞起,向父母邀宠。

    母亲在父亲身边站定,两人交换一个微笑,笑吟吟地看着我,父亲揽过母亲,轻柔道:“我们回家!”

    父亲带着我们踩着松软的黄叶往西天走去,残阳如血,燃烧着那片天空,苍鹰呼啸着在头顶掠过,我们长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红的黄的叶子簌簌而落,又随风在空中跳起欢快的舞蹈,我们一直朝前走,仿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面前的男子深陷的眼眶和憔悴的面容,他的眼中闪着水光,点点星星,如阳光下的波光粼粼,他惊喜交加,紧紧把我嵌入胸膛,喉头翻滚着压抑的声音。

    我抬了抬手,却发现这个动作对我来说太吃力,我呼吸着他身上的檀木香,轻轻说道:“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救救木兰好不好?”

    他身体一震,直直看进我的眼睛,黑眸中无数种情绪在挣扎,突然凄然而笑,抚摸着我的脸道:“我答应你,你好好休息,等像以前活蹦乱跳我再带你去看她,我一定叫御医治好她,不过你不能再调皮了!”

    我终于放心了,用力点点头:“哥哥,我现在能去看她吗?”

    他好似吃了一惊,连忙摇头:“不行,现在你连床都起不来,我说过要等你完全好了再带你去!”

    他把我被绑成粽子般的手靠在胸膛,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端起床边的一碗热粥,让我靠在胸膛,一勺勺吹凉了送进我嘴里,我好似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粥一下去便觉腹中空得发痛,不管不顾地把头直往碗边伸,他嘿嘿笑起来:“慢点慢点,还烫嘴呢!”

    一碗喝完,他命人送了碗白色的东西来,见我犹豫着看着他,笑道:“这是燕窝,很补的,以后你天天吃,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又是一勺勺送进我嘴里,喝完我仍是意犹未尽,他见我盯着碗不出声,把我抱了起来,“你肚子空了这么多天,一次不能吃太饱,我们到外面歇歇再吃,你不是喜欢看夕阳吗,你都昏迷了两天了,出来透透气吧!”

    走到殿外,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檐前一片碧绿的兰草,叶子是深的绿,花朵昂着头释放着阵阵幽香,兰草中间有一个小亭,宫人们已经在地上铺了几层厚厚的地毯,上面摆上一个案几,他把我放下,仍是让我靠在他胸膛坐好,两人面向天边,等待那一瞬的灿烂。

    他摩挲着我的耳垂,呼吸开始急促,我感觉到我的腰正被什么渐渐坚硬的东西抵住,梦魇般的那夜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紧张地回头,想躲避这些让人恐惧的举动,却被他的唇堵个正着,我抵住他的胸膛,却被他顺手拖到怀里,我怒不可遏,泪水夺眶而出,他呆了呆,唇转移到我的眼睛,一滴滴吻去我的泪水,边温柔道:“轻尘,以后你不是我的妹妹,我要你,真的很想要你,你乖乖听话,我会治好木兰,会让她继续做她的将军夫人,以后……还会让你们见面,你不准再逃,不准反抗我!”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几分谎话的影子,他冷冷看着我,眼神从未有过的严厉,他的注视下,我只觉得浑身又冷又疼,好似有许多的冰凌刺入身体,我颤抖着抱住他,声音几乎消失在喉咙:“哥哥,我听你的话……”

    他长长叹息:“你放心,你身体还没好,我不会要你的!”然后把头埋在我脖颈,什么滚烫的液体在那里湿了一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冰冷的唇落在我唇上,温柔而绵长,让我的唇渐渐温暖。

    从他的肩膀看去,夕阳挣扎出最后一团火热,缓缓落到不知名的世界,我茫然地和它告别,希望,它在那方能快乐自由。

    木兰,你不要怪我,你一定要好起来。

    公孙麟

    看着满手是血,脸色惨白的她倒下时,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所有的记忆里,只有母亲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才这样惊惶不安,我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呆呆看着床前如豆的灯火,第一次知道,孤单可以比世上任何一种刀都利,比全部毒药都狠。

    人世间寂寞如是,即使位及帝王,在高高的朝堂睥睨天下,被臣民奉若神明,寂寞仍如附骨之毒,在午夜梦醒时一丝丝发散,渗到每一次呼吸心跳里。

    见到她的那一天,我欣喜莫名,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我快乐,让我温暖的人,可是,她怎么会想到要逃离!

    我为她奉上所有珍宝,给她最美丽的衣裳,即使不能重封她为明珠公主,有我在,她仍是大东帝国最尊贵的女人。

    我第一次向人交付真心,竟然遭受这样的对待,难道,我真的错了,我对自己妹妹的龌龊的感情,真的不可能得到回报,真的天地不容。

    我奔到她身边,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我扣住她的手腕,那里的鲜红让我肝肠寸断,我疯狂号叫:“妹妹,你醒醒!”

    御医随后就奔到我身边,白发苍苍的医长何则飞快地从医箱里拿出棉布包,在手腕上撒上止血的药粉,用棉布包好,她手指的血已经干了,他派人端来清水一根根洗净,然后也用布包好。

    我焦急不已:“何则,小公主有没有事?”

    他包完最后一根手指,探了探脉道:“皇上,小公主只是身体太虚了,又加上刚刚失血过多,才会突然晕厥,等下臣会派人熬些参汤提气,还请皇上不要担心!”

    我看着怀中没有任何生气的容颜,蹙眉道:“那她何时会醒?”

    他连忙擦了把汗:“多则三天,少则两天,皇上,公主以后还得多多休养。”

    我点点头,指着地上的木兰,“那你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他跪着挪到她身边,仔细探探鼻息,又摸摸脉,俯到她胸膛听了听,头都不敢抬,冷汗簌簌滴到面前的地上,很快没入无痕,“皇上,这个女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我看着她唇边的鲜血,眼前顿时一片惨淡,我不敢看那曾经熟悉的面容,轻轻说了句:“把她厚葬了吧!”

    把轻得好似马上要飘走的小家伙抱起,我冷冷对跪了一地的宫人和臣子说:“以后不准在小公主面前提到这个人,如果让她知道,这里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向寝宫走去,你既然已经做了我的女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放手,我要亲自守在你身边,直到你醒来,直到,你接受我。

    把她小心翼翼放到我的床上,看着她惨白如纸的面容,悔恨鞭打着我的心,我哽咽着对怀里的人儿说:“妹妹,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只想让你成为我专属的物品,却忘记了你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我怎么如此愚蠢,如果从开始就让你们在一起,你就不会一次次反抗我,就不会想逃跑,我竟然忘了,她才是陪伴你这么多年的人。”

    我把头靠在她颈间,她肌肤的冰冷顿时让我的泪滚落如珠。

    “轻尘,我的小公主,原谅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何则亲自把参汤端来,惴惴不安站在门口看着我,我接过碗,一挥手道:“门口伺候,公主没醒来不准走!”

    他唯唯诺诺答应了,俯身退下,我让她靠坐在我胸膛,用勺子灌到她口中,汤顺着她唇角流下,我又再努力了一次,仍是如此,我无计可施,把她放在臂弯,含了一口汤,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打开嘴,对着灌下去。

    看着满满的一碗汤被灌完,我心中还真有几分欣喜,看了看她浑身是血的衣裳,我命宫人打了水,替她把衣服脱下,绞了块帕子为她擦拭。

    原来,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事是这么快乐的事情,这一刻,我突然想起父皇为玉妃熏发时满足的微笑,心情突然平静下来,看着她赤裸的身体,脑海中浮现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我没有后悔让她做我的女人,只是很悔恨用这样的方式夺取,没来得及用更温柔的方式,让她深深铭记。

    我为她一点点擦干身上的血,我擦得这样专心,即使天要崩塌地要断裂都无法让我停止,我洗净帕子,又唤人换了水,然后继续这让我平静安然的工作,那苍白的脸,高傲的脖颈,瘦削的肩膀,细细的腰身……

    她安静地躺着,我为她穿上衣裳,紧挨着她躺下,我幸福地闭上眼睛,很快沉入梦乡,那一刻,我几乎以为我们这样的平静的相处,会到天长地久。

    两天后的黄昏,她果然醒了,当我把她抱在怀里时,她第一句话仍然是要我救木兰,我暗暗心喜,把原来的打算全部推翻,既然如此,就将错就错下去吧,我会让一切按照我的意愿发展。

    听到她醒了,守在寝宫的何则和众御医顿时松了口气,我打发他们回去休息了,然后派人送了粥来喂她,想想她已经几天没吃饭了,粥刚一下去就下意识地往碗边凑,等喂完燕窝她仍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我顿时生出满心温柔,把她搬到寝宫的兰院,两人在亭子中看夕阳。

    她靠在我胸膛,那一瞬,我真想把这副身体嵌进自己的身体,从此再也不会分离,她的幽香夹杂着兰草芬芳钻进我的身体,顿时让每个毛孔感受到奇异的舒服, 飘飘然如在云端,我深深呼吸,下面的物事似乎听到了召唤,也不由得坚硬起来。

    她觉出了我的兴奋,顿时如坐针毡,不安地回头,我就势堵住她的嘴,半哄骗半威胁地,要她以后乖乖听话,做我的女人,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终于缴械投降:“哥哥,我以后会听你的话……”

    我雀跃地肆意品尝她的味道,激动地恨不得在山间狂啸,我暗下决心,我会除掉一切挡在我们面前的障碍,从此和她相互依偎。

    可是,怎么我的心仍会如此痛,痛得好似胸腹中所有器官纠结到一起,引得泪珠扑簌而落。

    难道,这偷来的幸福,仍是难以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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