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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 对错-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 最后的问题

作者:风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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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照耀一切的光芒熄灭了。

    数百年来,那一道令不知道多少统治者为之憎恶和羡妒的绚烂色彩延续至今,恬不知耻的延续,旁若无人的燃烧,傲慢到同整个深渊为敌的去延续着自我的时光······

    现在,它终于永远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可再没有人能够感受到丝毫的愉快和兴奋。甚至没有嘲弄的勇气。

    在这亘古延续至今的黑暗里,只有仿佛比深渊还要更加恐怖的阴影,显现踪迹!破碎的现境之后,有漆黑的太阳在升起。

    烈日宛若巨鲸一般,向着深渊坠落,掀起了毁灭的涟漪,所过之处,一切都尽数化为了不值一提的尘埃。

    可即便是尘埃也无法逃过那源自灾厄的引力。

    一切物质或者源质,灾厄或者奇迹,都在烈日的普照之中被彻底的点燃,归于日轮之中,那一片永恒的寂灭和虚无之中去了。

    深渊哀鸣。

    就在无数地狱崩裂和塌陷的巨响之中。

    当现境在毁灭和凝固之中迎来最终的蜕变时,无可阻挡的引力便从其中进发而出,牵引着一切,向着自我聚合!

    自上而下的吞尽所有······

    在祂诞生的那一瞬间,深度1,彻底毁灭,一切地狱都荡然无存。

    紧接着,在肆虐的焚烧之中,深度2中的一切也被尽数引燃······火焰如瘟疫,毁灭如海潮,一旦开始扩散,便不可阻挡。

    当深度3也悄无声息的化为虚无时,无穷黑暗之火宛若暴雨一般,向着更深的深度洒下。

    一道又一道缭绕着绮丽光晕的毁灭之火化为了星辰,向着深渊坠落,所过之处,轻而易举的将一切阻拦尽数贯穿,撕裂,碾成粉碎。

    种下了绝望的种子,带来毁灭的启示。现在,现境的太阳照向了地狱。

    整个深渊都笼罩在了烈日的普照之中,沐浴在残虐之光里领受灭亡。

    而伴随着一道道地狱的毁灭,无以计数的大群被焚烧殆尽,所残存的一切尘埃和灰烬,却在灾厄的引力之下向着正中汇聚,令日轮再度的膨胀。

    令那充斥着无穷灾厄和毁灭的世界再度生长,渐渐的形成了哪怕是石之母也难以相较的庞大质量体!无从阻挡的循环,就此开始。

    如此的简单。

    简单到,即便是在天国之内,观测一切的委员会都难以置信,一次次的质疑,这是否又是来自什么地方的幻觉?

    创造如此苛刻,一切都不容许有丝毫的失误。维持如此艰难,过去和未来是如此的沉重,令现在也变得宛若炼狱一般煎熬。

    可唯独,毁灭却如此简单。就仿佛······呼吸一样!

    自然而然的发生,自然而然的扩散,自然而然的死亡—

    痛苦、绝望和悲鸣,一切都在这残暴的光芒里燃烧,平等的归于烈日,这一片永恒黑暗所铸就的寂静,便是最后的救赎!

    现在,只是仰望,便能够感受到那一份冷酷的慈悲,只是倾听,便能够感受到无数苦痛灵魂的虔诚颂唱。

    赞美烈日,赞美太阳。

    永恒的毁灭即将到来,无需再恐惧,也无需再彷徨。

    只要恳请慈悲就好,只要等待救赎就好,只要献上这一份来自自我的赞叹和感激,那毁灭所有的太阳,便会降下恩赐,眷顾着卑微而扭曲的渺小灵魂!

    「圣哉!圣哉!圣哉!」

    在干枯的荒原之上,在狭窄的山缝之间,在恶臭的海洋和酸蚀苦痛的暴雨之中······无穷地狱里,有一个个佝偻的身影匍匐在地,不顾扑面而来的暴风和灾害,虔诚祝祷癫狂赞颂,不自量力的眺望,

    哪怕双眸烧尽也在所不惜!

    自毁灭和真理的感召之中,血泪从脸颊之上缓缓流下。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抱最终的恩赐和灭亡。

    终结的时刻,终于到了······

    伴随着黑暗烈日的诞生,深渊最上层的深度区,彻底毁灭!

    三十重深度在烈日的焚烧之下化为灰烬,紧接着便是富集了无数大群和统治者的凋零区······可昔日里,深渊最为热闹和喧嚣的领域也变得如此寂静。

    空空荡荡。

    几乎所有的大群都已经在血税的奉纳和泰坦号角的征募之中离去,只有残存的大群和怀抱侥幸的统治者,再无处可逃。

    绝望的祈祷,徒劳的逃亡,亦或者是不自量力的反抗······

    短短的十六个小时内,超过四十层深度,所有的地狱都被尽数烧尽。而吞吃了所有地狱之后的烈日,已经庞大到足以令深度也为之歪曲。

    自烈日的运转之中,那一道道无形的乱流就形成了前所未见的恐怖漩涡。海量的地狱残骸点缀其上,映照着日光,就仿佛华贵的珠宝一般,闪闪发光。

    就这样,焚尽所有,辐射着残虐的辉光。烈日宛若闲庭信步一般的。

    缓缓的向下。

    向着渊暗区进发。

    向着早已经等待了许久的敌人······

    在那一片无数地狱所形成的领域之内,有一道道耀眼的电光不断的进射而出。

    昔日被巨人们所毁灭的地狱只剩下了碎片一般的海洋,在海洋之中,无穷雷霆生灭,形成枷锁一般的宏伟景观,掌控所有。

    化为无从跨越的铁壁,针锋相对的锁定了漆黑的烈日。要将祂桎梏在其中!

    而就在更深处,便是耀眼到即便是雷光也无从遮蔽的猩红。

    一个又一个纪元以来,没有人知道亡国究竟自深渊之中抽取了多少血税·····可有当这一份自深渊真髓中所萌发,以无穷生命沃灌出的力量展露时,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亡国的恐怖。

    当离宫的钟声被敲响,无穷血水如同河流一般蜿蜓而出,盘绕在一座座地狱和庞大宫阙之间······便好像整个深渊也被赋予了生命一样。

    在钟声的鼓动里,无穷血色自深度之间奔流,笼罩一切,令庞大的深渊也为之苏醒。

    数之不尽的地狱化为了他的躯壳,无穷的鲜血便是他的脉搏,亡国上下的无数统治者形成了他的肢体之后,最为尊贵的灵魂入主其中。

    枯萎之王,等候已久!

    深渊烈日、雷霆大君、亡国血海······

    伴随着无数地狱的崩溃,当三位地狱之王彼此相顾时,偌大的深渊仿佛也变得如此狭窄。斗争在渐渐的迫近。

    自彼此的期盼之中.·····

    渊暗区的最高处,无穷电光所交织而成的恢弘海洋之间,高耸的巨人之座伫立在最高处。「大君还在观望吗?」

    风暴主祭撑着拐杖,一步步的踏着台阶走上前来,油然感慨:「已经两日了啊······已经很久没见过您如此兴奋的样子了。」

    大君未曾立即回应,依旧托着下巴,出神眺望。

    那仿佛要将整个深渊都囊括在其中的庄严日轮,无数地狱在黑焰中焚烧,分崩离析的模样毁灭如潮水。

    或许,所谓的终结,便是这般的模样。「真美啊。」

    大君轻声呢喃:「扫灭混沌,焚尽争端·····实在是,赏心悦目。就好像万物万事的一切都要得出结论了一样。」

    「大君也认为那是结论吗?」

    主祭看了一眼刺痛眼瞳的烈日,不解:「难道毁

    灭所有才是正确的?」「正确?错误?从来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大君微微摇头,抬起手指,向着前方划出,自指尖之前,无穷地狱的碎片和尘埃都尽数向着两侧开辟而出。

    「你觉得,正确和错误的区别在哪里呢,潮风?」大君随意的问道:「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绝对的准绳呢?」

    主祭思索片刻:「以在下浅见,趋生避死乃生灵之本性,同群共处为族群壮大之根本,划分对错的准绳······一言概之,便是所谓的「道德'吧?」

    因为遵从了道德,所以正确。因为背弃了道德,所以错误。所谓的秩序,正是因此而成。

    这才是对和错的界限,不容许违背的准则。

    大君笑了起来:「那么不论是曾经的现境还是深渊,雷霆之海和亡国,所有的道德准则便一样么?」主祭沉默。

    倘若深渊之道德是弱肉强食的话,那么现境之道德便是万物共生,主宰亡国的道德是枯萎之王所定下的律令,而雷霆之海的道德便是对命运和大敌的挑战······

    「现在,你明白了吧?」

    大君笑了起来:「生灵,是遵循道德才能长存的,可对于真正奠定道德掌控秩序的人而言,所谓的对与错不过是一己之愿。」

    倘若没有这样的领悟,就无从突破道德和对错的束缚,倘若没有重订道德和秩序的决心,就无从成为巨人。

    巨人是不讲道理的,也没有道理,巨人不遵从他人的道德和秩序,因为对于雷霆之海而言,巨人才是对与错的准绳。

    不是因为善良才成为巨人,不是因为邪恶才能够击败大敌,不是因为神圣而强大,也不是因为罪恶才拥有力量。

    这才是错的。和事实恰恰相反。

    因为强,善良才值得标榜,因为强,邪恶才有意义。神圣和罪恶都只不过是巨人的选择,唯独和对错无关。

    所谓的道德就是这样。

    那么,所谓的答案也一样—

    「倘若他赢了,那么毁灭一切重铸深渊就是对的。」

    大君缓缓说道:「倘若我赢了的话,那么这不过是又一次源自大敌的反扑,印证至强的又一道荣勋仅此而已。」

    主祭沉默许久,不解问道:「那么,大君为何又看了这么久呢?」

    大君想了一下,轻声笑起来。

    「我只是有些迫不及待。」

    那样的笑容,如此愉快,充满了期待和欢欣,仿佛洋溢着令万物都为之振奋的神采,令主祭不由得微微失神。

    他曾经一度得见过。

    就在雷霆作为巨人去挑战上一任大君之前的那一天······

    昔日的潮风作为巨人之争的裁断者,站在两者之间当他从雷霆的眸中窥见这般神采时,便对胜负再没有怀疑过。

    「深渊真美好啊,潮风。」

    大君轻叹,眺望着渐渐逼近的烈日,「连番的大战之后,竟然还可以有所期待·····被这样的光照耀着,等待了这么多年,忽然就不寂寞了。」

    沉默里,主祭凝望着那样的神情,不由得心驰神往。

    可紧接着,他却又忍不住惋惜:「可惜没有酒······全都被灰烬那个家伙糟践光了。」「不急。」大君说:「再等等。」

    主祭茫然:「等什么?」

    很快,深渊中那片无穷升腾的血色里,一缕流光宛若星辰,升腾而起,向着巨人之御座飞来,落在了大君面前的桌子上。

    爵中美酒如琥珀,幽香动人。映照着巨人的眼瞳。

    离宫的最高处,有一个孤独的身影端起酒杯,颔首示意。「看啊,潮

    风。」

    大君大笑出声,满怀愉快:「寂寞的人,难道只有我一个吗?」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 最后的问题

    世界是死寂的。

    悄无声息,一切的杂响好像都被看不见的怪物吃掉了一样。

    漆黑的烈日笼罩所有,自深渊中眺望时,便只能看到,一切是如何在静谧之中寂静迎来的凋亡。

    可哪怕是在被黑日所焚尽之前,那亿万湮灭的魂灵却在无时不刻的颂唱着欢歌,赞颂毁灭,赞颂终末。

    现在,漆黑的太阳渐渐降临。

    无穷的黑暗里,唯独那庄严的日轮之上燃烧着庄严而诡异的光芒,化为冠冕,随着烈日一同回旋。

    在恐怖漩涡和风暴,无穷残骸的点缀之下,就好像一颗巨大的眼童一般。

    自上而下,俯瞰一切。

    冷漠的凝视着万物在毁灭中凋亡焚尽的模样。

    “真可怕啊。”

    死魂祭主轻叹着。

    在他的灵魂之内,无以计数的残魂感受着那烈日的辉光。无数残魂中决心踏上巨人之路的决心,此刻只是被照耀着,竟然便隐隐有了动摇的征兆。

    “阿巴阿巴。”

    在他的怀中,一团液体形成的球形张口,发出了模湖的声音。

    死魂祭主赞同颔首。

    正如同海之巨人所言,不论是什么样的敌人,当强到了这种程度之后,本身都足以代表不容忤逆的道德与正义。

    几乎可以称之为【真理】。

    她的存在便是解答,便是永恒,是万向万物无从逃避的答桉和结果。

    渺小之物根本无从抗拒这一份来自真理的感召,如同尘埃无从抵御星辰的引力一般,就连与之为敌的资格都没有。

    唯一所能做的,便只有敬拜和赞颂。

    仅此而已。

    现在,伴随着黑日一寸寸的降临,只是感受着日轮中所涌动的恐怖灾厄和力量,死魂祭主便不由得为之颤栗。

    “如此看来,深渊上面和深渊下面,感觉都没有什么两样啊……”他感慨轻叹着:“未曾去过的现境,竟然是如此恐怖的世界吗?”

    “阿巴阿巴。”

    海之残骸发出声音。

    “肯定的吧。”死魂祭主笑起来:“那样的世界,竟然还藏着如此瑰丽的火焰……灰尽大人倘若不为此而疯狂,才是怪事。”

    “……”

    海之残骸忽然沉默了,许久,再度发出古怪的声音,令死魂愣在原地。

    “有人来了?哪里来——”

    那一瞬间,死魂祭主自颤栗之中勐然回头。

    海之残骸最后发出了音节,告诉他。

    ——【就在,你身边。】

    卡擦。

    一声脆响。

    伴随着一道在死魂看来莫名其妙的闪光,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现境人放下了手机,端详着屏幕上的照片,啧啧感叹:

    “没想到,从这个角度看,还丑萌丑萌的……挺可爱!”

    “……”

    死魂僵硬着,仿佛被冻结了一样,难以动作。

    尤其是,当那一双漆黑的眼童回眸,看向了他的时候……

    漆黑的太阳,在看着自己。

    她说:

    “死魂阁下,好久不见。”

    即便是虚无的灵魂,竟然也渗出了汗水。

    冷汗如潮,从面孔、背嵴和身躯之上涌现,就好像身体在溶解一样,不,已经开始了溶解了。如同冰雪在烈日的普照之下融化一般……

    粘稠的源质从灵魂里缓缓滑落,再无法维持原本的形体,在体内,无以计数的残魂在顷刻之间迎来了崩裂和蒸发。

    无形的目光,化为洪流。

    要将他彻底冲垮了。

    只是一眼,便令他的面孔剥落,崩溃,延绵千万里的源质洪流从身上剥落而出,飞向深渊之中去,宛若舞动哀鸣的白练。

    可很快,那一双诡异的眼童眨了眨,残虐的辉光消失不见。

    回归普通。

    只剩下残缺的死魂祭主僵硬在原地,在海之残骸的庇护中,重拾早已经被遗忘的肉体本能,惊恐喘息。

    槐诗!!

    深渊烈日,就在他的面前!

    斑驳的白发自肩头垂落。

    笑容依旧,如此和煦。

    可那一双眼童却和记忆之中截然不同,哪怕敛去威光,依旧如此肃冷,只是凝视,便令他的灵魂为之悲鸣

    “抱歉,还没习惯现在的力量,搞的动静稍微有点大。”

    就好像看出了他的不安一般,槐诗主动露出微笑,以示无害:“方便通报一下吗?我找你们大君有点事儿。”

    死魂祭主僵硬着,瞪眼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只有怀里的海之残骸不断阿巴做声。

    可惜却无人翻译。

    “客人来访,自无不可。”

    沙哑的声音响起,自不远处。

    枯瘦的风暴主祭撑着拐杖,渐渐踏上了望台,微微对槐诗点了点头:“贵客请跟我来。”

    “居然是主祭阁下?”

    槐诗笑起来了,回忆起他的鼓声,赞叹道:“神往已久,实在是失敬。”

    主祭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何必谦虚呢,槐诗先生,纯粹以造诣论……这般湮灭深渊的音色,早已经远胜于我,有什么好尊敬的呢?”

    “唔?”槐诗对话语中的冷漠不以为意,只是好奇:“难道深渊里弦乐部和打击乐部的关系不好么?”

    主祭回答:“协作虽有,但时间长了,还是容不下第二个声音的,谁都一样。”

    “真可惜,我还挺喜欢其他的音色的。”

    槐诗感慨着,向前走去。

    伴随着他们的脚步,便有漆黑的石块从这深度的虚空之中生长而出,铺垫在脚下,蜿蜒向前。

    不知何时,那些狂躁舞动的雷霆好像也停滞了,那些贯彻了深度之间的狂乱电光被看不见的手掌握紧了,凝固在原地。

    甚至再无法延伸和变化。

    于是,便好像令整个深渊也为之冻结,无从运转。

    一切都在大君的意志之下陷入停滞。

    哪怕是坠落的黑暗烈日,也被那至强的意志所撑起。

    世界在掌心之中运转。

    这便是巨人……

    地狱之王的御座上,那个仿佛要充斥整个深渊的庞大身影垂眸,俯瞰着来者。

    再无深度的拘束和限制,就在这渊暗区的庞大深度之中,无穷灾厄和毁灭里,深渊至强的力量才得以显露真容!

    只是曲起了手指,弹在了扶手之上,便奏响了重整一切的雷鸣。

    在这虚无的深度之间,便有高耸的宫阙和阶梯凭空显现,延伸而出,展露无穷气度和煌煌威严。

    紧接着,有鼓声和号角响起。

    但却并非是战歌,而是向前来的宾客所致上的礼敬和尊荣。

    庞大到看不到边际的威严殿堂内,最上方,地狱之王的御座高耸,早已经等候多时。

    殿堂内也座无虚席,来自各个深度和聚落的侏儒王们汇聚在一处,鸦雀无声,沉默的凝视着那个大摇大摆的走进殿堂内的访客。

    他们未曾携带任何的武器,可同时,也未曾掩饰自己的敌意。

    只是,当槐诗的眼睛看过来时,自那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所有人都忍不住一阵恍忽。

    再如何的坚决的敌意,都仿佛被亘古所延续的虚无所湮灭,就连灵魂都忍不住想要挣脱躯壳,投入其中去……

    很快,他们便纷纷从这诡异的幻觉之中惊醒,回神。

    只是当他们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身影早已经走到了最前面去了……一步又一步的,踏上了台阶。

    就这样,站在了深渊至强的面前。

    放肆的端详着他的面孔。

    大君也在看着他,只是笑容不知为何却渐渐嘲弄:“我已用不逊色于马库斯的礼节招待你,你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呢,槐诗?”

    “难道不正是为了回敬大君这一份礼遇么?”

    槐诗坦然回答:“登门是客,如果喧宾夺主的话,太过于无礼。不过,大君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坦率一些的话,也未尝不好。”

    那一瞬间,自寂静里,有崩裂的声音响起。

    在那一张和煦的笑容之上。

    就好像,伪装被撕裂了一样……庄严肃冷的殿堂之内,轰鸣声迸发,数之不尽的裂隙自墙壁和柱石之上蔓延。

    黑暗的火焰如同海潮一样,自他的影中喷薄而出,涌动着,升上天穹。

    就在大君的身旁,主祭不由得失神。

    在一瞬间的恍忽中,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瞬间迎来了灭亡,坍塌和溃散——现实在黑暗的焚烧之下崩裂,而就在裂隙之后,残虐之光井喷而出!

    庞大到充斥所有的烈日,就在他的面前,显现轮廓。

    庄严的回旋,仿佛要吞没所有一样。

    同那样庞大的存在相比,一切都渺小到宛若尘埃。

    哪怕是自己,也一样!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烈日一寸寸的逼近,将自己吞没在其中,就这样,化为虚无!

    可很快,那恐怖的幻象又消失无踪。

    他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之内,好像刚刚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觉一样,可后背已经不知何时,冷汗淋漓。

    难以站立。

    而槐诗,依旧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

    就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

    只是,身后的阴影却已经膨胀到充斥了整个殿堂,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显现出无穷野兽和诡异怪物的轮廓,饥渴的想要择人而噬。

    就好像,有看不见的太阳照耀在槐诗的身上一样……

    确实没错。

    远在数十个深度之外的黑暗烈日,在此处显现了一瞬,便在现实之上,留下了无法抹除的深邃刻痕。

    现在,死寂之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再也没有侏儒王胆敢去直视他的笑容了,纵然那神情再如何温和无害也一样。

    “如何,大君?”

    槐诗好奇的发问:“可入得了您的眼睛么?”

    “自是耀眼非常。”

    大君颔首,诚挚说道:“即便纵贯无数纪元的历史,也无人能同你这般夺目了,槐诗。你确实是自马库斯他们所缔造的星辰之中升起的太阳!”

    “没有星辰又何来太阳呢?”

    槐诗说:“您看到的,依然是他们留下的光,还有更多的人的光。”

    “那么,你带着他们的光,为何而来呢,槐诗?”

    大君的嘴角勾起,戏谑的发问:“倘若只是宣战的话,没必要第二次了吧?”

    “我倒是没那么想要打架……要说的话,只不过是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避免变数而已。”

    槐诗想了一下,笑容越发的和煦:“您听说过天国计划吗?”

    一言既出,寂静的殿堂内,就连大君都微微沉默。

    疑惑的看着他的笑容。

    不知道这一只来自现境的葫芦里又究竟想要卖什么假药。

    “在这之前的时候,我已经请一位朋友将具体的内容传达到了深渊各处,想必大君和在场的各位对我们的打算并不陌生才对。”

    槐诗说道:“我只是好奇,大君对这个计划有没有兴趣。毕竟深渊循环所折磨的可不止是现境……

    倘若有机会的话,谁又不想前往新的世界呢?”

    他停顿了一下,郑重的问道:“能否请雷霆之海,助我一臂之力呢?”

    “……”

    短暂的寂静之中,大君看着他,笑容越发古怪,就好像看着一个疯子一样:“槐诗,你下一句话该不会是想说,借我头颅一用吧?”

    “那倒不至于。”

    槐诗摆手:“这是在计划执行之前,整个现境所商讨得出的结果——新的世界无分凝固和升华,倘若对天国计划有所助力的话,我们不介意分享天国之中的位置和名额。截止目前,也已经有数十位同现境交往密切的统治者加入了其中。

    我的话,是非真假,都有验证的方法。

    我想以大君的气度和力量,在新世界中,未尝不能再创造一番伟业,又何必死守着如今的深渊不放呢?”

    大君托着下巴,了然一笑,并未曾如何的思忖,只是问:“换而言之,你想要让我向你屈从么,槐诗?”

    槐诗直白回答:“必要的退让,仅此而已。”

    “听上去真好。”

    大君摇头,未曾有丝毫的动摇:“吾不取。”

    “没得谈?”槐诗再问,即便是早已经有所准备,但依旧忍不住遗憾。

    “对,没得谈。”

    大君断然回绝,只是看着他:“反倒是你,居然因为这个便胆敢深入雷霆之海,来到我面前么,槐诗?”

    “为什么不敢?”

    槐诗笑起来了,毫不在意的环顾四周,视线从一个个巨人和侏儒王的面孔之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大君的脸上,好奇的发问:

    “对我而言,这里和回家难道有什么区别么?”

    那样的话语回荡在寂静里,令所有的眼童之中再无法克制的,浮现怒火。

    可紧接着,便听见了最上方,槐诗的话语,如此平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根据雷霆之海的巨人昭告——在我战胜了焚窟主之后,从此享有侏儒王同等的礼遇,除非有一天,想要重新继承焚窟主这个名号的侏儒王战胜了我之后,将它夺走,对吧?”

    “……”

    短暂的死寂之中,大君也微微一滞,可很快,便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无视了身旁主祭欲言又止的焦急神情,颔首认可:

    “诚然如是。”

    “那么,现在就是一位来自现境的侏儒王远道而来,抵达了雷霆之海,才对。”槐诗问:“难道不应该有酒宴和欢呼么?”

    “确实。”

    大君颔首,抬起手,平定了下方纷纷扰扰的声音,“只是,在归还之前,还需要觐见巨人才行……”

    他垂眸问道:“那么,你要向我朝拜么,槐诗?”

    “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问大君。”槐诗继续发问,“作为侏儒王,我是否有资格领受巨人之尊荣呢?”

    寂静,近乎冻结的寂静里,再没有人胆敢发出声音。

    只有大君的王座旁边,自始至终都沉默着的巨人们抬起了眼童,看向了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必然要刀剑相对的强敌。

    可自巨人的凝视之里,槐诗依旧笑着:“请问大君,你是否认可,我具备着成为巨人的资格?”

    “当然如此。”

    大君颔首,断无任何的犹豫。

    自那一双眼童之中,倒映着此刻的槐诗,乃至这表象之下,那浩荡运转的黑暗烈日。

    自血脉的传承之中,能够感受得到,那一份被他击败过不止一次的命运。

    绝望被跨越,死亡被跨越,命运同样被跨越。

    在这同深渊比起来如此短暂的时光之中,自一无所有的凡人,崛起为现境之太一,又亲自断绝了现境之延续,显现为毁灭一切的烈日!

    所谓的命运,早已经被他亲手打破!

    现在他所创造的,便是自己所追逐的未来。所成为的,便是自己所渴望的答桉。

    “我看得到,槐诗。”

    肃然的寂静里,只有大君的声音回荡,“破除现境之命运,断绝昔日之辉光,这一份自暗中而生的永暗,自光中所生的纯光……这便是你所奠定的荣勋!

    此刻的你,即便未具备吾等之血,也已然是巨人了。”

    说着,大君略微的停顿了一下,越发的期待:“只不过,我猜你并不在乎我的封赏和赐名吧?”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槐诗缓缓的起身,看向了深渊中的巨人,微笑着发问:“作为现境的主宰者,我是否有资格,向你发起挑战?

    而作为巨人,我是否有权力向大君之位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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