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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五族的人联手，用朱蓿把官人逼到了忠良山。”
褚远山说到这儿的时候，正在搓掉脸上的泥，对着褚锵招招手，示意让褚锵给他倒点水洗脸。
褚锵有点儿不满，“不行，水还要留着喝。”
这生硬的语气让褚远山有些意外，他皱着眉头看着褚锵，“你是谁的人？我没见过你。”
褚锵带队进山探路之后变了一次脸，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出发的时候他换了褚家人集体准备的衣服，此时的褚远山看着他，隐约也觉得他身上有些地方让自己感到熟悉，但是完全就是压根儿没忘褚锵那方面想。
韩禅有点儿紧张，他之前想问褚锵这张脸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一直没机会，此时发觉褚远山认不出褚锵，又不想提及变脸的事儿——褚悍还在身边，到现在褚锵还不知道褚谛父母死的时候，褚锵用的到底是哪张脸，连忙挡在中间岔开话题。
“洗脸的事儿先等等吧，有件事情没说清楚，”韩禅随便抛出一个话题，“既然是把官人逼到忠良山，那不是忠良山之战吗？撼山之战是什么鬼？”
听到这个问题，褚远山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他没有直接回答韩禅的问题，而是看向不远处的褚悍。
“你到现在还没研究明白这里的地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撼山之战的“撼山”不是名词，而是动词，是撼动的“撼”。
事情退回到那场战役，在那场战斗中，五族伤亡惨重，因为当时的他们犯了一个不久前褚锵和褚悍刚刚犯过的错误。
说实话，当时五族的人所能想到的，就只是先抓住官人再说，毕竟对官人知之甚少，说得再多也只是猜测，哪怕明知道尝试会有风险，但是不迈出第一步，永远不会找到答案。
但他们没想到，这第一步的试探就几乎让当时派出去的人全军覆没。
五族的人用朱蓿设置了陷阱，将官人逼到了现在的斩将山附近，在看到那个庞然大物后，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不同于对陌生虫子的恐惧，这种恐惧，是最熟悉的日常事物以最诡异的方式重组，带来的恐惧相当震撼，他们熟悉官人身上每个部件，手、脚、头、身，但就是想不到这些最常见的肢体会以这么不合常理的方式组合在一起。
在那种情况下，恐惧、紧张乃至崩溃，什么样的情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虽然动手之前褚家人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他们要活的，但是当官人一次次与他们厮杀的时候，有人动了杀意，他们试图砍掉官人的手脚，不致死，但好歹能削弱这东西的攻击力，或者其实从心里来说，他们只是想砍掉这东西身上不合常理的部分，让他们不至于那么畏惧。
于是，有人砍掉官人的手脚，却在这过程中被官人撕碎，大卸八块，塞进嘴里。
人们还来不及从那种惊骇中挣扎出来，立刻发现了两件事情。
第一，官人肢体被砍断的地方泄出尸毒，所有距离最近的人当场倒地，不省人事，有些被及时拽走的后来还勉强清醒过来，和褚锵的情形差不多，但是有些距离太近，吸入尸毒太多的，当场毙命。
第二，那些被吞掉的残肢，以最快的速度从官人身上重新生长出来。
这两点导出了一个结论——官人不死，砍掉它的肢体只会让他们中毒，而被它吃掉，只会让它变得越来越恐怖。
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中，无力逃脱。
仓皇之中，五族人只能用朱蓿先将官人困住，逃命一般离开丛林，狼狈地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整个过程中，只有那个韩家的酸秀才最淡定，毕竟，他也没有孩子需要被复活，这一路完全是打酱油来的，但偏偏是这家伙，说了一句最关键的信息。
“它说，它很想死。”
听到褚远山说出这话的时候，韩禅觉得全身好像通了电一样，是的，他本人就曾经从官人口中听到过同样的话。
这种感觉非常讽刺，一个人说他很想死，这话一说，就是几百年，从几百年到现在一直在重复着，却始终没能死成。
韩禅打从心底里替官人感到忧伤。
退回去继续说当时的事儿。
韩家人会说虫语，五族的人并不意外，他们连忙问韩酸秀才，让他问问官人，怎么才能让它死。
“它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韩酸秀才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他就是官人一样，整个人都彻底被那难过的情绪所感染了——求死不能，这的确太过悲凉。
“与其问它，”韩酸秀才突然将视线投向了褚家的人，他虽然消瘦单薄，但是目光矍铄，质问的眼神仿佛有着千钧之力，“倒不如先问问它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官人是褚家人的产物，关于官人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其他几家人也曾经就此追问过褚家人，毕竟，皇帝说让他们去抓这怪物，总要知道怪物的来由，都不需要问褚家，五族的人凭着当时的信息，得知这官人是出现在褚家军营中时，就知道这事情必然与褚家有关。
对于这一点，褚家人也大大方方说了。
“是断尾。”
断尾，算是一种特殊的壁虎，这不是什么秘密，其他几族人也曾经用过这种虫子，比如陈家就曾经用断尾给人治病——曾经有病人得了坏疽，脚掌整个烂掉，陈家人便切掉了他的脚掌，而后给他服下断尾，脚掌得以再生。
褚家人当时的计划是，用断尾帮助被砍掉肢体的褚家士兵断尾再生，这样做实在无可厚非，毕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为了保家卫国而丢掉手脚，但凡是有办法帮他们再生，做什么都不过分。
但官人的出现应该是一种副作用，服下断尾的士兵虽然重新长出手脚，却还是在战争中死亡，但体内断尾的作用并未就此结束，反而是不停地生长，最后长成了官人这样的怪物，或许是因为后来吃掉了尸体的缘故，以至于身体里积压着太多尸毒。
这些都是各种助因之一，就像憋虫子，也像化学实验，其中一点点的偏差都会导致结果千差万别，具体的缘由很难说清楚。
但断尾绝对是关键。
陈家、李家和兆家都相信了褚家的话，但是韩酸秀才却始终死死盯着褚家人，那眼神明摆着写着三个大字，“我不信”。
“它跟我说的，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褚家人看着韩酸秀才，突然觉得有点儿后怕，这人居然是个秀才，幸亏没有入朝为官，否则的话，他这种针锋相对会让褚家人，以及很多像是褚家一样，为了达成目的干了很多脏事儿的人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这人肯定会早死吧，那五族就要少了一族了。
韩酸秀才一脸的铁骨铮铮，目光就像一把刀子横在褚家人的脖颈上，摆明了就是要逼出个真相。
“它跟我说，你们还干了更不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