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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
江上一片雨蒙蒙。
一个大庄子，临水而建。
这庄子极其宏大，只是颇有些粗糙。
越往前的建筑，建造技术肯定是更差的。
当然，也可以说是厚重古朴。
一艘快船急速靠岸，一个人上了岸边石台阶，快船马上就走了，好像未曾来过一般。
上了台阶就是庄子的侧门。
此人敲了几声门。
里面低声问道：“谁？”
“水蛤蟆。”
此人应道
吱呀一声，侧门打开，此人侧身进去。
人进去，侧门立即关上，里面关门的不忘贼眉鼠眼地张望几下。
此时春雨季节，连绵的雨落在瓦上，顺着檐角如断珠落下。
家奴引路，转过迂回的走廊，进了一间大堂。
大堂北面摆着灵位，高高供着朱桓、朱异、朱治、朱然四个人的灵位。
底下一堆灵牌供着。
这里是朱氏家族的大祠堂，族里有头有脸的都在这里聚集。
两个老头子，站在灵位前，拜了三拜。
底下其他人跟着拜了。
两个家奴点了香，呈给老头子。
上了香，两个老头子坐在首座的矮凳上。
其他人跪坐于地。
东西两边，五排，总计一百多号人。
这些人都是朱氏家族拿得上台面的。
两个老头子，一个叫做朱灵，一个叫朱奔。
二人点点头，朱灵先说话。
“各位同宗，这次聚会的目的，不言自明。”
“我们宗家子弟朱石被贼人杀了，淮安都督居然合谋，沆瀣一气。”
“此贼甚是嚣张，居然还顶了县令的官职，就在那里坐起了衙门。”
“我们吴郡朱氏，自东汉以来，未曾受过如此屈辱。”
“今日，召集各位，就是要杀了此贼立威。”
“让江东知道，让天下知道，这江东地界，谁说了算。”
朱灵老态龙钟，说起话来却不含糊，杀气毕露。
朱奔点头道：“不杀，不足以立威。”
“不杀，不足以报仇雪恨。”
“此恶贼必须杀了。”
底下的人吵吵嚷嚷，都喊着要马上杀过去。
家奴到了祠堂，让水蛤蟆等着。
自己低头快步进了祠堂，对着坐在下首的一个披甲之人耳语道：“老爷，水蛤蟆回来了。”
这个披甲之人是吴郡朱氏的现任宗主朱樟。
朱樟点点头，直起身子，拜道：“两位族长，水蛤蟆回来了。”
朱奔停下来，说道：“进来吧。”
家奴听言，带着水蛤蟆进堂上。
“水蛤蟆，淮安那边的消息如何？”
朱樟问道。
水蛤蟆跪在地上，匍匐回道：“启禀族长、宗主，属下从淮安探查回来，确认那贼人就在县衙。”
朱樟冷笑道：“胆子挺大啊，杀了人，居然真的不跑。”
刚开始的时候，淮安的探子传书，说苏玉杀了人不走，还顶替朱石当县令。
他们朱氏家族不敢相信。
这天下居然有如此大胆的贼人？
朱奔冷哼道：“好啊，不跑就好。”
“那淮安都督丁奉如何说话？”
丁奉刚到淮安上任时，朱家给他送了东西。
朱石还专门拜会过。
当时丁奉承诺不动他们族人的利益。
如今朱石却死在了他的境内，此事他们自然要追问。
水蛤蟆拜道：“小的拜会过，那丁奉只推有事，不肯见属下。”
他拿着宗主的亲笔信去拜会了。
丁奉这时候哪里敢见他们。
一边是江东豪族，一边是免死金牌。
丁奉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相比起来，丁奉不是江东之人。
他宁愿得罪朱氏家族，也不愿意得罪苏玉。
朱氏家族不高兴了，丁奉大不了卷铺盖回朝，或者回老家。
可是若是得罪了苏玉，那就是跟李世民过不去。
不管天涯海角，都会被通缉。
因此丁奉在淮安都督府避而不见。
朱樟冷笑道：“这个丁奉，推脱的真是时候。”
“我看他们就是帮凶。”
水蛤蟆拜道：“确实如此，属下打听了。”
“那边的百姓说，当初那县令上任时，是那丁奉亲自护送。”
“丁奉还把自己的坐骑给了县令。”
朱灵听了半天，水蛤蟆开口闭口就是县令。
从未提到苏玉的名字。
“那贼人姓甚名谁？”
朱灵问道。
水蛤蟆磕头拜道：“属下无能，没有打听到。”
“混账，打听了几天消息，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朱灵大怒。
族长怒了，旁边的刀斧手冲出来，按住水蛤蟆。
水蛤蟆磕头哀求：“族长饶命，淮安无人知道他们是从何而来，姓甚名谁。”
“只知道他们乘坐一艘江楼船，此船如今还在运河里泊着。”
他在淮安转了许久，都打听过了。
就是无人知晓苏玉的身份，李世民他们的也不知道。
搞得稀里糊涂。
朱奔冷笑道：“兄长息怒，水蛤蟆打听消息最是准确，从未错过。”
“这次他不知晓，定然是贼人太过狡猾。”
“下去吧。”
刀斧手松开水蛤蟆，退入屏风后面侍卫。
水蛤蟆死里逃生，磕头出了祠堂。
门口的家奴与他相识。
“以为你死定了。”
家奴低声说道。
水蛤蟆额头豆大的汗珠流下来。
“方才，我也以为死定了。”
水蛤蟆抹一把脸，像淋了雨一般。
“你打听从未错过，为何这次出如此纰漏？”
家奴说道。
每次都是家奴给他开门，他自然晓得一些。
“这些人太奇怪了，做事如此张扬，世人皆知。”
“但却无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姓甚名谁。”
水蛤蟆刺探情报十几年，第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
他预感到了这些人不好惹。
但是他不敢说。
江东十二族，从来做事霸道。
如果他说了，他立马人头落地。
“如此奇怪吗？”
家奴开了侧门，水蛤蟆出门。
江面百米外有一艘船。
水蛤蟆一头扎进水里，很快上了船。
“走吧。”
水蛤蟆说道。
船夫开船，水蛤蟆蹲在船里面看朱家庄。
黑色的瓦，白色的墙，好似一副棺材。
难道要完了吗？
水蛤蟆突然心生警惕。
做侦察的人，对危险最是敏感。
水蛤蟆走后，族长朱灵问道：“他们那些家族如何说？”
朱氏家族去联系了其他大家族，他们也知道了情况。
这种事情，从未有过。
他们不轻举妄动，只推再议。
“没有回绝，也没有答应。”
朱樟叹息道。
“哼，没有答应就是回绝。”
“别看我们同为十二族，相互联姻。”
“关键时刻，各走各道。”
朱灵冷笑道。
这阴鸷的表情，配上满脸的皱纹，居然有一丝妖气。
“会稽虞氏呢？”
朱奔特意问道。
“他们回绝得最干脆，没答应。”
朱樟摇头叹息道。
“哼，一群废物。”
“他们被李世民灭五姓七望的手段吓到了，成了缩头乌龟。”
朱奔冷笑道。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虞世南就是会稽虞氏。
经历过李世民灭五姓七望的事情，虞世南心惊胆战。
那是连根拔起，杀人诛心。
数百年的家族积累，不过数月，全部毁掉。
虞世南告诫族人，务必低调，不得为非作歹，绝对不能对抗朝廷。
所以这次朱氏家族的联合，他们明确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