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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遇伏,谁敢杀我欧信?

作者:萧蓝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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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啊!”周夫人捂住嘴,不敢哭出来。
    所有夫人面露惊恐。
    将心比心,漠北王能对周能如此残忍,自然也能对她们家人这般。
    而且,周能的亲外孙,还是太子呢。
    其他夫人家眷,算个什么东西!
    漠北王疯了!
    周能在地上打摆子,进气少出气多。
    周寿和周彧想去救,但撞上漠北王森然的眼神,只能低着头哭。
    朱祁镇侧目看过来。
    周夫人立刻垂下头,所有夫人都不敢看他,跪伏下去,神情惊恐。
    朱祁镇看向许感:“拖出去!”
    “漠北王,是否请太医诊治?”许感装好人。
    “拖出去!”
    朱祁镇把地上的碗捡起来:“难道你也想吃吗?”
    “奴婢不敢吃!”
    许感磕头:“奴婢只想救周指挥使,他怕是不行了,求漠北王开恩,让太医给他诊治。”
    “你倒是会装好人!”
    朱祁镇清楚,这都是许感在演戏:“是逼他来的,是你故意刺激本王,也是伱逼疯本王的!”
    “漠北王冤枉奴婢了。”许感自然不会承认。
    “冤枉?”
    该说冤枉的是本王吧!
    朱祁镇弄死了周能,烦躁的心情平复不少,他需要一口锅,扣在许感头上,让他继续当个干干净净的好人。
    这是他的老套路了。
    出了事就甩锅,然后告诉天下,他是个好人。
    那些为他死的人,都是被他的“好”感动的。
    啪!
    朱祁镇忽然将碗扣在许感的脸上,使劲地按:“吃掉!”
    许感终于体会到了窒息感。
    但他的眼睛却在笑。
    笑漠北王的无能,只会折磨他这个奴婢!
    奴婢生来就是下贱的,被折磨了那又如何?
    你漠北王何其高贵,却沦落到折磨奴婢取乐的地步,何其可悲?
    许感在笑。
    闷在碗里的笑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吃掉!”朱祁镇明显色厉内荏。
    他需要有人给他递个台阶。
    问题是没人给啊。
    他的那些妾室们,全都趴在地上,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嘿嘿!
    许感毛骨悚然的笑声传来。
    笑声漏气儿了!
    朱祁镇手松了,不敢真的憋死许感。
    要是他敢,许感早就死了。
    朱祁镇次子德王立刻道:“求父王放过许公公!请父王医治周指挥使!”
    德王朱见潾母亲是万夫人,极得恩宠。
    “本王做事,何时轮到你这小儿指手画脚了?”
    朱祁镇气势汹汹地使劲按碗,许感真感到了窒息,但他斜着眼睛瞅着朱祁镇。
    朱祁镇生出几分毛骨悚然。
    愤愤丢下碗:“看在德王的面子上,本王放你一马,滚出去!”
    许感嘴上印了一圈红印,嘴唇剧痛。
    他恭恭敬敬谢恩,却道:“漠北王,周指挥使已经去世了!”
    用你说?
    朱祁镇侧头看去,周能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周寿和周彧哭成个泪人。
    他俩更多的在哭自己的前程。
    有老爷子支撑门楣,他周家还有翻身一日,因为周能毕竟是周夫人的父亲,太子的亲外公。
    他俩只是弟弟和舅舅,关系自然远了一层。
    “狗太监,滚!”
    朱祁镇不想提及此事。
    他的好人人设,不能崩溃。
    “漠北王,周指挥使虽然地位不高,但也是太子的亲外公,人已经去世了,总要让周家人收尸吧。”
    本王没让吗?
    朱祁镇挤出一抹笑容:“周寿、周彧,你二人扶灵出去吧。”
    就是把尸体抬出去。
    周寿和周彧只觉得漠北王性情凉薄。
    偏偏周家人,为了这位凉薄的王爷,出生入死。
    却落到这个下场。
    “那奴婢明日再拜见漠北王!”许感咬死了,只要朱祁镇不松口,他就天天来。
    不止他来,还要带着您老丈人来。
    反正您老丈人多。
    他目光扫视,下一个就选德王的外公和舅舅吧。
    德王脸色一白。
    万夫人差点晕厥过去。
    周夫人则怪笑起来: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啊。
    打开角门,许感回宫禀报。
    一路上,他收到很多嘲笑的眼光,心中怒极,他明日就去拜访万家。
    而在宫中。
    朱祁钰正在诏见范广。
    范广先到的。
    刚刚入京,立刻入宫拜见。
    “范广,朕不得不诏你回京啊。”
    朱祁钰叹了口气,河套形势一片大好,只要范广熬个几年,估计就能荣封国公。
    现在被诏回来,封国公怕是要推后几年了。
    “万望陛下宽心。”
    “刚过十月中旬,河套已经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早,河套已经没有战事可打,微臣回京正好。”
    范广恭敬道:“再说了,微臣也想念陛下了。”
    “哈哈,朕也想你了。”
    “你不在京中,朕睡不安稳啊。”
    朱祁钰笑道:“你在河套这几仗打得都非常漂亮,虽说打残了招募过来的鄂尔多斯部,那也无妨。”
    “只要河套安稳,杀了多少人都可以。”
    “化蒙为汉,任重道远啊。”
    范广赶紧谢恩。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朝堂上肯定对他口诛笔伐。
    必是皇帝一力保举下来的。
    再说了,武将打仗,若都是大功,让中枢怎么赏?
    就像岳飞和韩世忠,前者洁白无瑕,却死无葬身之地;后者贪财好色,却得以善终。
    于谦是岳飞,他范广就是韩世忠。
    “这一年,朕把心腹全都调出了京师。”
    “京营也打算废除掉。”
    “但现在看是不行的,没有京营镇守,这京师就缺少屏障。”
    “你去京营,为朕掌管京营。”
    朱祁钰目光闪烁:“如今京师人口众多,粮食压力必然是极大的。”
    “朕担心有不法之徒,会在京畿闹事。”
    “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个时候若把人赶去他省,那是逼他们去死。”
    “只能在京师过冬了。”
    “京师的粮食、薪柴压力太大了。”
    朱祁钰道:“这些不必你担心,朕自然会妥善安置的。”
    “你只要给朕练出最好的兵卒出来。”
    “一旦有事,能为朕平叛,震慑京中。”
    “微臣必不负陛下重望!”范广慷慨激昂。
    “从民夫中,酌情招募一些兵卒,不能耽误其他省份的农耕,人数在两万人左右。”
    “全部配备新式火铳。”
    “铅子,朕给你们供足了。”
    “战马朕也给你们养着。”
    “要能骑射,能上战场。”
    “必须是以一当十的强军!”
    如今战马实在太多了。
    朝堂在长城外建了很多马场,把牛羊马全都养起来。
    羊肉供给朝堂所需。
    “微臣遵旨!”范广了解皇帝,皇帝只提大方向,具体如何施为,完全放权。
    在这样的皇帝麾下打仗,实在太舒服了。
    他在河套,很多次仗,都十分离谱,但皇帝从未下旨申斥过他,完全放权。
    奖赏更是大方。
    就这一年,军中兵卒全都能吃饱饭,无不对皇帝感恩戴德。
    以前别说边军了,就是京营,有几个兵卒能吃饱肚子?
    现在,吃得饱,还有饷银和赏银,战陨了会把钱发给家人,完全发足。
    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这也是明军战斗力飙升的原因。
    以前打仗都饿着肚子,战死了就啥都没有了,谁愿意拼命?
    范广知道,朱祁钰还在犯愁,给兵卒们分地的问题。
    今年没做完。
    明年一定要完全推广下去。
    所以军心向着陛下。
    陛下能给他们好日子,自然愿意给大明卖命了。
    “来,朕给你看个好东西!”朱祁钰把徐珵呈上来的密奏递给范广。
    奏章卷边了,说明皇帝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范广越看越震惊:“陛下,这玉米,就是您梦境中的东西吗?”
    “对!”
    “朕是仙人指路。”
    “这玉米三宝,已经确定,能在辽宁的土地上生长。”
    “辽宁比河套还要寒冷。”
    “只要咱们有足够的种子,河套就是宝地!”
    “不止河套,整个漠北,都能种这三宝。”
    “十年后,咱们大明就不缺粮食了!”
    提及此事,朱祁钰神情振奋。
    从他第一次处置朝政开始,就被饿肚子的问题缠绕。
    大明看似强盛,实际上却在饥饿的边缘。
    “陛下,一定是祖宗显灵,赐下如此至宝给大明!”范广语气哽咽。
    河套多么穷困,他实在太清楚了。
    夏天里,才够二十万人填饱肚子,冬天呢?灾年呢?
    所以河套被放弃,是历史的必然。
    “现在种子奇缺呀!”
    朱祁钰叹息:“咱们统共就这么点,想让全国都种植起来,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陛下莫急,咱们已经等了几千年,几百年了,不差这几年!”
    范广认真道:“只要能在漠北种植粮食,微臣愿为陛下驱车向西,重开西域,光复蒙元疆域!”
    他郑重磕头。
    “好!”
    朱祁钰把他扶起来:“范广,朕活着,朕就能踏平整个天下;朕活着,你们武人就永远用用武之地!”
    范广打了个激灵,赶紧跪下来:“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以朕把你诏回来了!”
    “有人想让朕死!”
    朱祁钰目光凶厉:“朕这个皇帝,为了延续大明国祚,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却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想让朕死!”
    范广匍匐在地,语气高昂:
    “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谁敢咒骂陛下,微臣必率重兵,屠其九族!”
    “微臣誓死保护陛下!”
    他就知道,皇帝突然诏他回京,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起来!”
    “朕活着,整个朝堂上,想做实事的官员,都有展露才华的机会。”
    “朕活着,大明将成为真的天朝上国!”
    “朕活着,这天下才是朕的天下!”
    朱祁钰就差说白了。
    这是一次角逐。
    只有这次赢了,他才是真的皇帝。
    “微臣誓死追随陛下!”范广是皇帝的铁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甚至,整个勋臣,都被逼到了皇帝这一边。
    不管皇帝之前如何打压,只要是勋臣,就必须拱卫皇帝。
    “传旨,范广任京营总督,冯孝任提督太监,总督京畿内所有军队。”
    朱祁钰将安危彻底放在范广手中。
    “微臣谢陛下隆恩!”
    而在广东。
    十月的天气,依旧炎热。
    欧信出现在肇庆。
    这一路,他十分憋屈。
    粮食确实运到了,但都是陈米,吃完闹肚子,多少土人兵卒死在路上,欧信也生了场大病。
    他沿途质问官府,得到的答案十分无奈,说广东缺粮。
    但广东真的缺粮吗?
    信宜县,收购粮食的陈忠。
    竟是安南人!
    他收购粮食回安南!
    大明粮食还不够吃呢,却卖给安南人!
    可不可笑?
    欧信追回来的,都是新粮。
    肇庆知府叫林灏,宣德八年进士。
    因为大批广西军过境,导致肇庆粮食紧张,他就想了一个办法,用新粮换陈粮。
    这年头,老百姓家里肯定没粮食吃。
    但士绅家里则不一样了,有的家里陈粮堆积如山,宁愿喂老鼠,都不肯分给平民百姓。
    林灏就用新粮换陈粮,大赚了一笔。
    把陈粮转运给欧信。
    他还给欧信写信,告诉他肇庆府没有土司,不必劳烦大驾了。
    “府尊,那个广东参将递了名帖,想求见您。”有下人来报。
    林灏一愣,哪个广东参将。
    旋即想起来是欧信。
    “那就请他过府一叙吧。”林灏本打算勾栏听曲,今天来个江南花魁,他想去好好品鉴品鉴。
    他心里念叨着可惜,就走去府衙。
    他衣着朴素,不在肇庆设大宅子,而是住在府衙的后院,只有几间破旧的房子。
    夫人经常跟他磨叨,说连个知县都住多少进的大宅子,你堂堂一府之尊,却住这么差的宅子,她出去都没面子。
    妇人懂个什么,招摇过市,是长久之计?
    有钱不贿赂上官,如何能高升?
    林灏出府迎欧信。
    欧信态度恭谨,林灏十分满意。
    文官耳聪目灵,皇帝看似免了欧信的官,却还让他领兵,说明简在帝心。
    他也想拉拢拉拢关系。
    “府尊大人,在下就直说了,还是陈米的事……”
    林灏打断欧信的话:“欧参将,此事不归本官管,这是布政使大人的命令,本官也没有办法。”
    欧信笑道:“请大人听在下说完!”
    林灏一愣。
    “二十万大军在广东,所耗甚是巨大,在下心知肚明。”
    “所以在下此来造访,是想请府尊大人,报与广东布政使侯大人,供应我军吃食,用陈米即可。”
    “不必浪费新米。”
    欧信的话,把林灏整不会了。
    问题是,布政使转运的粮食,都是新米,去哪弄陈米去呀!
    不信你去查查常平仓,里面有一粒粮食,都算我输!
    地主老财家里米粮堆积如山。
    这叫藏米于民。
    这叫智慧。
    “欧参将这是气话?”林灏真蒙了。
    “当然不是,在下初来乍到,不懂官场规矩。”
    “这不,因为信宜知县之事,被中枢褫夺了官位。”
    “人也学乖了。”
    欧信姿态放得很低,从袖兜里拿出来一张银票:“所以想跟府尊大人取取经。”
    一万两!
    林灏吞了吞口水,想要啊。
    这欧信出手太阔绰了。
    “这是?”
    “在下的一点心意。”
    欧信笑道:“在下虽是愣头青,但也知道给自己谋些利益。”
    就是说,老子也贪。
    土人看似穷,但打破那么多寨子,金银财宝肯定是不缺的。
    林灏真不会了,不知道该不该收。
    他是个穷知府,一年能赚个两三万两银子,还不够送礼的,所以他当了几年知府,再往上一步,难之有难。
    一方面是朝中无人,更多原因是贿赂得少。
    想贪得多,得去富裕府啊,但去富裕府,得使银子,使的多,才能捞到肥差。
    “请大人收下。”欧信塞进他的手中。
    林灏想还给欧信,但又舍不得,但还是咬咬牙塞回欧信的手中。
    欧信讶然:“大人是嫌少?”
    “无功不受禄,欧参将究竟有何事?”
    林灏是想要。
    但得和欧信产生牵绊。
    说白了就是拖下水,同流合污,才不会被举报。
    欧信笑了:“在下自然是有事相求。”
    “一者,在下误伤了信宜知县,心中过意不去,所以想化解恩怨。”
    “二者,也想走一走门路,恢复官职。”
    “毕竟广东和广西不一样,在下是个武将,打仗可以,搞政治可就落入下乘了。”
    欧信一拜到底:“所以在下是来投石问路的。”
    林灏恍然,盯着那银票,吞口水。
    欧信双手奉上。
    林灏收了,登时露出亲切的笑容:“让内人布置一桌好菜,你我边吃边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灏还把肇庆府的官员都召集过来,觥筹交错。
    欧信酒量极好,把林灏灌醉了,大部分官员都被欧信喝趴下了,剩下的也都醉醺醺的。
    欧信脑袋也发懵,文人孱弱,但喝酒真猛啊。
    到了深夜,欧信才骑马出城。
    本来城门是不能开的,林灏家里的下人打个招呼,这点小事算什么。
    肇庆府上下官员都要留宿欧信的。
    欧信却说,军营离不了人,执意出城。
    回到简易营盘。
    欧信洗了把脸,清醒清醒,看见和维进来:“查的怎么样?”
    “都打听明白了。”
    “从广州府运来的粮食,一半新一半陈。”
    “运来的新粮,和当地士绅换掉了,吃了差价。”
    “都是十年以上的陈粮。”
    “吃完不坏肚子才怪了呢!”
    和维也洗了把脸,这天实在太热。
    他也重病一场,十年的陈粮啊,等于是跟耗子嘴里抢食吃了。
    “一半陈粮?”欧信讶异。
    “肯定是广州府那边做的手脚。”
    意思是,从广州府库出来,账上批全是新粮,结果新粮被换掉了一半,这笔钱就公然进了某人的口袋。
    剩下的一半,是给肇庆府分润的。
    但林灏狠啊,全都贪了。
    正常他分润不了多少,毕竟得给欧信留一点贪头。
    最后将新米和陈米混一起。
    军队当中也是层层贪污,到了底层兵卒嘴里,估计就剩一碗粥了。
    但是,皇帝数次下旨,必须给兵卒吃饱,军中不容许贪腐。
    他欧信是想争功的,不是想多搂钱,他家也不缺钱。
    所以他是一分不动,军中自然无人敢动。
    上面不动,下面动了,那就是找死。
    上下一起贪,才是真贪。
    欧信点头:“都有哪些地主参与了?”
    “还没查实,但肇庆、高要、四会、新兴、高明几个县的地主,全都参与了。”
    和维问他:“非这么麻烦干什么?要么抓,要么上书给陛下便是。”
    “不行,陛下远在京师,鞭长莫及。”
    欧信冷笑:“再说了,这点小事何必叨扰陛下?”
    “你想怎么办?”和维问。
    “你累不累?”
    和维苦笑:“能不累吗?天天走,腿都细了。”
    “哈,看你这么能说,就是不累喽?”
    欧信嘴角翘起:“抓贼抓脏,今天晚上就行动,你来指路,本官亲自率军,清洗肇庆!”
    “啊?”
    和维被吓到了:“现在就清洗肇庆?是不是太早了?”
    “陛下如此厚爱,本官当如何报之?”
    欧信厉声道:“陛下要这天空郎朗乾坤,那欧信就是陛下的马前卒,百死不屈!出征!”
    他立刻出帐,点齐两千人。
    之所以选两千人,是因为二十万大军没有兵器啊。
    朝堂明显在防着土人。
    不给土人足够的装备,只给配备狼筅。
    广西军中全是这样,汉兵则有火铳和腰刀,土人则只有狼筅。
    欧信挑出两千精锐,一半土人。
    骑马出营。
    欧信把肇庆府知府、同知、通判、推官等人灌醉的好处来了,骑兵出营,没人阻挠。
    和维挑的最近的黄家。
    肇庆有三大姓,最大的就是黄家,其家出过两个进士,最大的官做过侍郎。
    黄家的土地,绵延肇庆、高要、四会三县。
    生意更是别说了,不会小的。
    但黄家乃书香门第,其家有两个举人,十几个秀才。
    还在县城,开了书堂。
    资助贫寒学生。
    其实,就是投资有能力但家境贫寒的生员。
    如果考中举人,就会把嫡女嫁给他,招其为婿;若是秀才,就将旁系嫡女嫁给他,总之要变成自己人。
    这都是地主老财掌控话语权的老套路了。
    嘭!
    欧信率兵,踹开黄府的大门。
    此地叫黄家镇,毗邻肇庆和高要,依水而建。
    骑兵闯入宅子。
    明火执仗的家丁被吓到了。
    本以为是强盗,却发现都穿着官府。
    这年头,兵卒和强盗无异,兵卒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
    黄家家丁以为欧信是索财的。
    号召起人,阻拦兵卒。
    “都杀了!”
    欧信懒得废话。
    火铳手开铳,弓弩射箭。
    转瞬就有上百人倒在血泊里。
    这是正规军啊!
    家丁临死前,眸中闪烁着哀嚎。
    而铳声吓到了黄家人。
    欧信派人进去抓。
    黄老爷满脸懵逼,被兵卒从屋子里拖出来。
    “咱们抓几个黄老爷了?”欧信跟和维打趣。
    广东姓黄的多。
    “朋友,在下举人黄珏,您是哪年举人?”黄珏看见院子里的血,触目惊心。
    “本官是代广东参将,欧信!”
    欧信冷冷道:“别套近乎,不是你朋友!”
    同一年的考生,会彼此称之为朋友。
    黄珏脸色一变:“欧、欧参将?”
    “知道本官?”
    欧信下了马,把马鞭别在裤腰带上,一把抓起黄珏的头发:“那你该知道,本官是来干什么的?”
    “晚生不知道!”黄珏是举人,但也怕如土匪似的兵卒啊。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啪!
    欧信后退几步,抽出马鞭,狠狠一鞭子抽在他的脸上:“最后给你个机会,自己说,本官为何来此?”
    黄珏脸上出现一道鞭痕,痛得直咧嘴:“大人是朝廷命官,如何能夜闯家宅……”
    “啊!”
    他话没说完,一个青年被一铳射杀。
    那是黄珏的儿子。
    黄珏身体一软,趴在地上:“大人饶命啊!”
    “说!”
    欧信再次举铳,这次对着黄珏:“最后一次机会,想全家死绝吗?”
    “是陈米的事!”
    黄珏全都撂了。
    他家用陈米,换了新米。
    “但都是我家买的,一分钱都没少了官府啊!”黄珏言下之意,是林灏贪了。
    “粮仓在哪?”欧信问。
    “那是我家的粮食……”
    嘭!
    铳响了,黄珏瞪圆了眼睛,胸口被打穿了。
    人倒在血泊里。
    “谁回答,谁活!”欧信胆子大得很,皇帝给他的两个字,就是让他在广东闹,尽情地闹。
    江西是半个江南,又不近海,最多是和海商勾连。
    但广东可就不一样了。
    广东就在海上。
    皇帝放任欧信去闹,就是让广东乱,把海商都引出来,全都杀光!
    广东军将铳口对准了黄家人。
    立刻有人吐口了。
    “派个人回去,按照他们说的,把粮食拉走!”
    欧信看了眼黄家人:“至于他们,全都押入军营,不许杀戮!”
    他则去第二家。
    这家姓陆,主要靠经商起家的。
    照猫画虎。
    照葫芦画瓢。
    他不管其他,只负责将新米运回营地,然后留下供状。
    至于其他的,他一概不查不问。
    一个晚上,端了十几家士绅。
    大清早,肇庆就乱了。
    “你说什么?”林灏还没醒酒呢,就听到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欧信派兵挨家拷问新米。
    “完了!”
    林灏只觉得天昏地暗,这是彻底完了。
    不管欧信会被如何处置。
    他的官帽子肯定保不住了,依着皇帝的狠辣,他估计会被诛九族!
    “大人,不如铤而走险!”通判楚珍是他的心腹。
    林灏脑子懵懵的。
    “大人,中枢追查下来,您怕是要完了。”楚珍是绍兴人,算是林灏的师爷,稍加运作之后,当上了正六品通判。
    林灏浑身一跳:“楚先生,陛、陛下会诛了我的九族吗?”
    “下官也逃不掉!”楚珍神情恐惧。
    “那该怎么办?”
    “铤而走险!”
    楚珍面露狠辣:“截杀欧信,再给布政使大人送礼,求侯大人帮忙遮掩下来。”
    “截杀欧信?那欧信手里有二十万大军啊,谁能为咱们卖命?”林灏觉得,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未必!”
    “你快说,别兜圈子了!”林灏大急。
    “大人,海朗所千户和您有姻亲呀。”
    没错,海朗所千户庄芳,娶了他的堂妹,算是他的妹夫。
    “远水解不了近渴,庄芳在海朗所,就算现在传信过去,几天才能来?”
    林灏摇头:“可否动用府军?”
    “大人,城中军队皆知欧信是朝廷命官,谁敢杀他?”
    楚珍却道:“大人,其实庄芳在烂柯山。”
    “什么?”
    林灏吃了一惊:“庄芳岂敢擅离职守?这是掉脑袋的事啊,他为何去烂柯山?”
    “大人,现在就别问这么多为什么了,就看您想不想孤注一掷了?”
    楚珍的话,十分具有煽动力。
    “本官横竖都是死,没有选择了,就按照你说的,去调庄芳……”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说动庄芳,让庄芳率兵攻杀欧信!”楚珍让林灏写了封亲笔信,又拿走了知府官印。
    林灏心烦意乱。
    他把脑袋扎进水缸里,过了好半天,才拿出来,让自己清醒过来。
    庄芳为什么会在烂柯山呢?
    烂柯山在新江以南,距离肇庆很近。
    楚珍为什么撺掇他杀官造反呢?
    楚珍到底要干什么?
    林灏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楚珍一个劲地帮着欧信劝酒,还和欧信勾肩搭背;而用新米换陈米的主意,也是楚珍出的。
    到底怎么回事?
    而在城外。
    欧信一个晚上没睡,整个人神采奕奕。
    他一马当先,踹开一座府门。
    和维却拉住欧信,道:“欧兄,你是整只军队的灵魂。”
    “万一出现什么事情,整只军队就彻底乱了。”
    “所以你不应该身先士卒,而是要躲在中军之中,发号施令。”
    “这才是为将之道。”
    和维拿夏侯渊举例:“曹魏名将夏侯渊,就是战战身先士卒,结果战损于战场之上。”
    “现在打仗,已经不需要将军冲杀了。”
    他苦口婆心。
    但欧信听不进去:“哈哈,兄弟血里来血里去,已经习惯了,阎王爷可不敢收兄弟的命。”
    欧信没当回事。
    率军进去。
    新江以北,士绅都抓了。
    新粮也找回来了。
    这是烂柯山下的韦氏。
    在肇庆府,韦氏十分神秘,没有人知道韦氏是做什么生意的,但其家之富,号称是肇庆第一富。
    新江到仓步水,所有土地,全姓韦。
    家主韦杰,不入仕途,却是知府大人的座上宾,连广东布政使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这样一个商业巨擘。
    在大明非常罕见。
    可能因为韦氏太低调了,皇帝强征天下商贾入京,这个韦氏只是派了个偏支入京,本族没去。
    朝堂还不知道,可谓神通广大。
    韦氏狡兔三窟,欧信打破了四个镇子,攻克十二个府邸,还是没找到这个韦杰。
    而韦家家丁战斗力强大,全都悍不畏死。
    咻!咻!咻!
    闯入这宅子的瞬间。
    无数道箭弩,瞬间就把欧信骑乘的驽马射成了刺猬。
    欧信腿部中箭。
    但箭矢不停,哪怕欧信挂在战马后面,用战马挡住箭矢,还是有无数箭矢扎过来。
    一道箭矢,从欧信藏身那面射过来。
    欧信余光扫到,想躲,但对面的箭雨过于猛烈。
    若翻身过去,会被瞬间射成刺猬。
    他无路可退。
    也躲闪不及。
    嗤!
    箭矢破胸,鲜血殷然。
    “和兄!”欧信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和维忽然冲过来,帮他挡了一箭!
    是和维,帮欧信挡住了箭。
    “别动,我帮你挡着!”和维声音断断续续。
    咻咻咻!
    无数道箭矢,瞬间把和维射成了刺猬。
    “欧兄,要以自己安危为重,你是帅,不是将,不能身先士卒!”
    “记住了,不要打蠢仗,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广东不能没有你欧信,你死了,两广就会大乱,破坏容易,建设难,广东不能乱!”
    “有人设计杀你,说明他们怕了,你已经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欧兄,坚持下去,不要愧对陛下知遇之恩!”
    和维断断续续道:“大明可以没有和维,但不能没有你欧信!”
    “你、你有朝一日见到陛下,告诉陛下,我和维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大明!”
    “我……死得其所!”
    和维没了气息。
    但是,人却还站着。
    为欧信挡住无数箭矢。
    欧信眼珠子血红血红的:“来人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从未有过的愤怒,冲昏了欧信的头脑。
    欧信整个人状若疯狂。
    噗通!
    战马摔倒,他顺势一滚,躲开了战马躯干,否则他会被砸成肉酱。
    欧信抽出腰刀,左右开弓,挡住箭矢。
    他实在太轻敌了。
    因为天太热,没有穿铠甲。
    又是第一个踹开府门,身先士卒。
    为了爽,他不顾自身安危。
    将广东置于水火之中,他真是蠢啊!
    结果,敌人就利用他轻敌的弱点,借机射杀他!
    “和兄,和兄!”欧信看见仍在站立着的和维,泪水不止地流。
    他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
    都怪自己不听劝!
    自己蠢!才中了计!
    “参将大人!”
    属下来报:“射箭的都是蒙面人,已经撤走了。”
    “都跑了?”欧信双目充血。
    “回大人,没有活口,活着的都跑了!”
    欧信死死咬着牙:“好啊,有人要杀我欧信,我欧信就在这里等着,看谁敢杀我!”
    他慢慢抚平和维的眼睛,让他闭上。
    “和兄,汝妻子吾养之。”
    “你说的对,本官已经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本官查对了!”
    “本官必以死报君恩!”
    “当吾面君时,必告诉陛下,你死前的壮举。”
    “你的仇,欲穷碧落下黄泉,我欧信誓报之!”
    欧信站起来,不顾腿上的伤:“把这宅子里的人,都给本官抓出来,一个一个审!”
    他眺望直耸入云的烂柯山。
    “查,一查到底!”
    而在肇庆,林灏听说欧信从大营调兵,率兵三万余,加速清理烂柯山附近农庄。
    一听烂柯山,林灏浑身一跳。
    “发生了何事了?”
    “听说是和维死了,为救欧参将死了。”
    林灏脸色一白,完了,三万大军啊,越是土人越可怕。
    土人可不管谁的死活。
    他们只想抢夺。
    说明欧信已经震怒,不顾肇庆府士绅的死活。
    庄芳派人伏击欧信的秘密,怕是也瞒不住了。
    烂柯山。
    过了三天了,欧信却再也没笑过。
    他一直在喝酒。
    医者劝他不要喝酒,喝酒伤身,不利于伤口愈合。
    但欧信不听。
    他整个人十分颓废,眸里充满杀光:“韦杰呢?”
    “回大人,还未抓到!”
    “所有韦家人,全都给本官抓住!抓过来,本官亲自审!”
    欧信站起来。
    亲兵要搀扶他,他推开亲兵。
    一瘸一拐走到后宅。
    好好的大宅子,前堂还算正常,后宅却充满了凄厉的惨叫声,完全形成一个刑场。
    里面都是在韦家势力范围内,抓到的人。
    “说,韦杰在哪?”
    他在韦家的宅子里遇袭的。
    而那座宅子里,还是个空宅,说明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
    为了这个陷阱,他们用了十二个宅子,给欧信制造一个假象,故意引欧信上钩。
    这个宅子姓韦,必然和韦家脱不了干系。
    他不在乎自己被刺杀。
    但和维死了!
    为救他而死,他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你小子嘴巴够硬啊。”
    欧信看着一个年轻人,但这人黑瘦黑瘦的,身上一股子海腥味,像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
    “本官再问你一遍,韦杰在哪?”欧信又问。
    “嘿嘿!”
    浑身都是伤的年轻人,却冲着欧信露出一抹怪笑,然后一口血痰,吐在欧信脸上。
    欧信直接烙铁烙他。
    他却不停在笑。
    丝毫不在乎。
    这是亡命之徒,韦杰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不止一个,狡兔三窟,从很多宅子里,都抓到这样的人。
    恰恰说明,这个韦家有问题,有大问题。
    “真是硬汉啊!”
    欧信也乐了:“对付你这种硬汉,本官也很有心得。”
    他不是不会折磨人,而是不屑于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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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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