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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的吞咽声在寂静中回响。
长发披散的白影并没有动，屋里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重，然后蓦然消散。
不过几分钟，楚斯一步一步踱到水池边，清洗茶具。
“哗啦啦……”
自来水冲刷过几乎没用过的陶壶，把刚刚残留的茶垢都冲刷干净。
洗碗池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窗户，几点光从外面透进来，如果普通人探个头，隐约还能看见斑驳的外墙壁。
这幢房子属实算不上好，而且对人类来说有安全隐患，楚斯无法理解为什么江颜不换个地方住，而是买这里的房子。
江颜是说过她没钱，但楚斯不理解的就是这个，为什么住所要花钱买？为什么活人需要钱？
疑惑地把茶具放回壁橱里，楚斯转身，果断丢掉这个问题。
楚斯喜欢活人，但活人的一些规矩真是令她费解。
“嗒、嗒、嗒……”
无视客厅里蠕动的东西，楚斯径自走进江颜的卧室。
“咕噜——”
在楚斯进去后，新的墙壁和地板才开始一起一伏挤出些细微的响动，它们仿佛活物呼吸般一点点堆叠平整。
而房间里，楚斯一步步走到床边，打进房间起，她的鞋底就离地一寸，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咔。”一声轻响。
楚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注视江颜。
人类的嘴在开合，呼吸加重，眼皮下的眼球也转动着，多了一些明显的不安反应。
她快醒了。
明确这件事，楚斯若有所思。
怎样处理才能让那些事对活人的影响降低到最小呢？
窗帘死死拉着，没有透进来半点光。
昏暗中，床上的人忽然挣扎起来。
“拘灵……拘灵！”
江颜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大口喘气，紧接着一回头，又被床边的人影吓到，一声短促而且拼命压低的尖叫脱口而出。
“啊！”
“是我。”
楚斯抬眼，伸手缓缓安抚江颜，然后疑惑，“江颜，拘灵是谁？”
刚想叫对方快跑的江颜一愣，才注意到自己现在不是在黄泥地上，这里也不是民宿，而是自己的家，自己正躺在暖和的被窝里……
啊……是梦吗？
感觉脑子还有点晕，江颜一时间呆呆坐在床上，她注视自己完好的，干干净净的躯干和手脚，眼神空洞又迷茫。
明明那么害怕，那么真实，怎么会是假的呢？
“江颜，你做噩梦了。”
楚斯陈述，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等等！”
江颜忽然想起了什么，没有伸手接杯子，而是在身上翻找。
工作证！拘灵的工作证！
没几秒，全身口袋都翻了出来，如出一辙的空空如也。
“江颜，你做噩梦了。”
楚斯重复，把温水塞到对方手上。
“噩梦……”江颜眨了眨眼睛，终于捧着杯子喝了口水，然后笑容安宁祥和起来。
前后过程不过一两分钟，江颜以一个很不可思议的速度接受了楚斯的话，甚至连那段让她恐惧的记忆都开始淡忘……
喝了水，情绪又得到了安抚，江颜转头好奇：“楚斯，你怎么到晚上来我家里吓人啊？”
“我没有吓你，我和你说过要来，你睡过头了。”
“什么？没有吧？”
江颜四处翻找手机，楚斯默默看着她从自己枕头下翻出了手机。
皱着眉头，江颜滑动聊天记录，最近几日，她和楚斯的聊天界面只有一句对话，可她毫无印象：
“江颜，我今天去看你，车晚点了，可能会到的比较晚。”
“好！我明天休息，晚上等你一起看电影哦！打滚小猫.jpg”
下意识对比了一下手机时间，对话是昨晚八点的。
江颜呐呐说不出话来，她揉了揉额头，怎么就忘记了呢？
静谧的空气中，忽然有怪异的声音响起。
“咕噜噜……”
“你饿了，我去给你煮面。”
楚斯神色自然，转身就出去了。
“好……”
让客人做饭不好，但江颜现在很迷茫，她感觉有哪里不对，总有些恐惧如影随形。
打了个寒颤，江颜下意识搜寻起另一个活人的背影。
人类抬起的眼睛却刚好看见闭合上的房门，她又是有些怔愣：楚斯踩上去的时候，客厅的地板是不是动了？
有了疑虑，江颜掀开被子，赤着脚走下床，轻轻把门推开。
地板好好的没有动弹。
她终于松了口气，余光却瞥见了自己的衣服下摆，那里缺了一截。
“咕嘟……”
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在脑门上，江颜恐惧地连连后退，最后缩回床上，蜷缩在被子里。
是真的，都是真的。
楚斯为什么要骗她？楚斯也是村镇里的东西吗？
怎么办？窗户外面有防盗栏，锁死了，爬不出去……
江颜不断惴惴不安，被窝外却响起了满带关心的话语。
“江颜，面好了。”
楚斯语调认真，她端着碗走进来，却只看见一个在床上拼命往后缩的被子团。
无奈地放下碗，楚斯一把掀开被子。
“江颜，吃。”
“楚斯，你是真的吗？”江颜害怕地往后躲，止不住发抖，又按捺不住询问。
“什么真的假的？吃面。”
“我的衣服。”江颜鼓起勇气，“我的衣服破了。”
“对啊，我撕的。”
“什么？”
“你不是害怕老鼠？我过来的时候刚好你睡相不好，有老鼠在啃你的衣服，我就顺手把那一块撕了。”
说着，楚斯递上一条残缺的布条。
这是很荒谬的理由，但更荒谬的事情楚斯也不是没有做过，江颜陷入沉默。
“真的？我只是做了个梦？”
“真的，快吃……”楚斯脸上显出几分无奈，她提起旁边的小桌子架在床上，然后把面碗放上去。
仍有几分疑虑的江颜试探性夹了一点面条，塞进嘴里。
数秒后……
“楚斯，我相信你了，至少你一定是真的。”
江颜这么说，“除了你之外，不可能有人能做出这么怪的味儿，你的面馆是怎么开下去的？”
楚斯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江颜仿佛大松了一口气般把面条吃完，然后扑过来抱着她嘟囔了一句对不起什么的。
面里加了点东西，江颜头一歪又昏睡过去。
面色平静的楚斯把碗放在旁边，又把江颜放平。
肚腹间传来愈演愈烈的饥饿感，现在哪怕不想在人类聚集的地方搞出动静，她也收不住。
该离开了，不然会把这里吃掉的……
墙壁很快震颤起来，黑雾涌动着沁入。
白影站在涌动的雾气中央，注视着床上的人，低声道了一句。
“晚安，那只是一个梦。”
遗忘那些不快的事情，那只是一个梦，梦无法伤害到你，至于其他的，我会给你讨回来。
……
回到黑雾涌动的木楼，
肉眼可见的，楚斯脊背立刻塌了一点，散乱的黑发在空中张牙舞爪，她一只手捂着肚腹，看也没看，伸手抓了一只大鬼，捏成扭曲的小丸填进嘴里。
“咔嚓咔嚓”的嚼动声和那只大鬼凄厉的惨叫让周围其他聚上来的大鬼立即调转方向，退避三舍。
连周围的黑雾都颤抖着，匍匐在地上，祈祷下一个被吃的不会是自己。
“饿……好饿……”
低低的呢喃声伴随一声寡淡的吞咽声。
紧接着，楚斯捂了捂嘴，没让自己咬断自己的舌头吃掉。
“咔咔……”
两截指节混着鲜血吞进肚腹。
饥饿是不变的本能，原本楚斯不在阳面，也不在阴面，自然不太容易激发本能。
但现在，楚斯刚从阳面回来。
好几年没进食，饥饿感瞬间反扑上来。
自己无法用来填补自己，而一只大鬼是远远不够的。
白影摇摇晃晃，最后丢掉了自己原本先给分管局打个招呼的打算，铺天盖地的饥饿感将所有未完的事情抛之脑后。
它缓缓游荡，走出了木楼。
既然这次是阳面造的孽，那自然该去阳面找补。
就咬一口，不会破坏平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