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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岂如往昔

作者:曼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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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宴如起身,走到屋檐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想起高二开学那年的秋天,那是个多雨的秋天。
    开学第一天,换了新的班主任,沈致尘依然被钦点为学习委员。新班主任赋予所有班干部一个特权,自由选择座位,但不能与同为班干部的同学做同桌。而新班主任把所有成绩不那么好的同学都放在最中心以及靠前排的座位,而高一期末考试成绩出色的同学大多在两侧及尾部,少部分个子矮的穿插在中间。
    杨宴如那时候个子已有些高,加上她傲视群雄的成绩,被安排到了靠着走廊的窗户边,她一个人拎着书包走了过去,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到了班干部们自由选择座位的时候,沈致尘径直走向了杨宴如旁边,班主任闫老师欲言又止,这两个成绩都太好,放一起实在有浪费,但是规矩已经说出口,闫老师不好说什么,而且沈致尘是重点关照对象,算了算了,没有成绩差的人干扰带坏沈致尘,就当对领导有个交代。
    杨宴如见他走过来,微微一笑。
    “怎么,不欢迎我当同桌?”沈致尘坐下来,轻声对杨宴如说。
    杨宴如摇摇头,在理科班有沈致尘在,算是他乡遇故知。
    报到的流程走完下课响了,文科实验班和理科实验班两隔壁,课间时间大家聚在走廊里聊天,学霸们在教室里刷题,学渣们追逐打闹听歌,各有各的乐趣。比起平行班,实验班显然沉闷得多,徐映松是少有几个活泼乱窜的,争分夺秒去楼下打篮球,要不就纠集一群人谈天说地,一整天没个消停。
    杨宴如那时候坐在窗边,写写算算,烦了的时候,抬头看看窗外,那个穿着衬衫的人总是在旁边像一条鲶鱼般游来游去,哪怕是趴在桌子上歇会儿,都会听到他哈哈大笑,环绕立体声,完全避不开,偶尔视线对上,徐映松还会跟他俩打招呼。
    报到第一天过得很快,上课铃声响了,已经是下午第三节课,上完课就该回家吃饭,今天开学第一天,可以不用上晚自习,晚上没有作业,不过大家多少还沉浸在放假的闲散里,第三节课时,生物老师讲课讲得大家昏昏欲睡。
    突然,晴天闪电,眨眼间乌云密布,狂风骤雨,紧接着传来惊雷炸响,凉爽秋风冲散闷热,昏昏欲睡的同学们都被吓醒了。
    此时离下课还剩五分钟,老师都无心讲课,布置作业让大家自由讨论,然而大家都在讨论该怎么回家,这么大的暴雨,就算是撑着伞都要被淋个落汤鸡。
    下课铃响了,各个班级没有太多动静,顶多有些稀稀拉拉的同学走出来看看雨到底有多大,主要是整个八月份滴雨未下,整个年级几乎都没有带伞,家长们此时都还在赶来的路上。
    “你是不是没带伞?”沈致尘问杨宴如。
    杨宴如两手一摊,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俏皮的样子。
    “我带了!等雨小了,我们顺路,你家还在我家前面,我送你回家。”沈致尘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折叠伞,开心地晃了晃伞柄,又塞了回去。
    “你妈妈给你准备的吧,阿姨不愧是检察官,太细心了。”杨宴如羡慕地笑着说。
    就在这个时候,徐映松张狂大笑地背着书包在走廊里蹦跶,手里挥舞着一个塑料方包,嘚瑟地向他们班同学炫耀:“看,我今天出门,幸亏带了雨衣,回家咯!”
    此时暴雨已经逐渐变小,家长们都陆续来到班级门口接孩子回家,同学们熙熙攘攘,挤来挤去,徐映松咋咋呼呼的样子,让很多男孩子跟着骚动起来,准备骑自行车淋雨回家。
    “穿雨衣算什么,有本事跟我们飚雨回去!”他同班同学起哄道。
    徐映松拉开拉链,一甩头傲娇地说:“诶,儿豁,就不!”随着他用力抖了抖,里面展开的并不是雨衣,而是一个和雨衣很像的塑料空调防尘罩。
    “儿豁,空调罩子!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哄笑起来,连带着理科班这边的同学们都笑起来。
    “哦,算你厉害咯!”
    徐映松成了文科实验班最大的显眼包。
    杨宴如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走廊的笑话,咯咯咯笑得很开心。
    “走吧,我们回去吧,雨很小了。”沈致尘背着书包说。
    杨宴如拎着书包,同沈致尘一起走出班级,此时外面只有绵绵细雨,沈致尘朝着天空撑开蓝色的雨伞,好似在灰蒙蒙的天空里划出一个圆形的小天地,沈致尘还把雨伞朝杨宴如身边倾了倾,那时候沈致尘还没窜个子,两个人差不多高,沈致尘的一边袖子沾了雨水。
    “徐映松怎么办?”杨宴如和他走了一段路,放缓了脚步,有些担心地说。
    沈致尘回头看了看学校,说:“等我到家了,给他爸爸打个电话,他爸开车去接不就行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杨宴如放心地继续和他并肩走下去。
    走了没有太远的路,杨宴如突然被飞溅的泥水泼了一身,她专心致志在走路,完全没防备,沈致尘和杨宴如正眼一看,结果是徐映松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以他为首,后续好几辆自行车飚过,相继溅起高高的泥水,沈致尘立刻和杨宴如换了个方向,把杨宴如护在身旁,结果自己的衣服裤子被溅满泥水。
    那些飞驰而过的同学,打着尖哨,甚至不怀好意回头看看。
    “个龟儿子故意的吧!”杨宴如站在原地,气得跺脚!
    “他就那样,你第一天认得他呀!没事吧!”沈致尘看了眼自己狼狈的样子,无奈地说。
    “他要不是成绩好,早就被年级主任锤爆脑壳!”杨宴如指着他骑车的方向怨念道,但她注意到沈致尘一身泥水,这才回过头问:“哎呀,你湿透了,你别管我了,快跑回家换衣服,感冒了可怎么好!这点小雨不碍事,我马上到家了!”
    “走吧,跑起来路滑,我摔个狗啃屎怎么办!”沈致尘做了个夸张的动作。
    第二天,由于下雨,原本课间操时间变成了自由活动时间,杨宴如看见徐映松正在外面走廊跟男生追追打打,她放下书本走出去,伸手拦住徐映松的去路。
    “你干嘛?看你的书去!”徐映松没好气地说,正要追过去。
    杨宴如不依不饶地狠狠一推他的胸口,生气地说:“你昨天溅沈致尘一身泥水,这家伙今天感冒了,你怎么那么不像话!”
    “谁让他跟你一样书呆子,身体那么差怪我啊,大男人像个林黛玉一样!略略略!”徐映松耍无赖一样还做个鬼脸。
    “被你气死了!”杨宴如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狠狠踩了他一脚,怒道:“他是你兄弟,你放学去看看,没心没肺的,林黛玉个铲铲,你看看你自己的鼻涕,拿张餐巾纸擦擦!”
    正说着,徐映松没忍住,朝着杨宴如打了个喷嚏,鼻涕刚好糊到她胸口,恶心得要死。
    “你!”杨宴如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
    “诶,这我不是故意的!”他赶紧从校服口袋里掏出纸巾,一张自己擦鼻涕,一张递给杨宴如擦拭校服上的污渍。
    “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个锤子!哼!”杨宴如骂道。
    平日里,杨宴如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很少这样情绪激烈,徐映松看杨宴如恼火得双颊绯红,觉得她分外可爱,笑嘻嘻地哄她:“好啦,我错了我错了!”
    “两个人都感冒,都是弱鸡,回去坐着,别出来吹风,等会发烧了你也得请假,我可没空同时给你俩补课。”杨宴如叮嘱道。
    徐映松死皮赖脸凑上来,问:“那要是我发烧了,你管谁?”
    “你文科班的作业,我管你做什么,管不了!快点回去!”杨宴如又踢了他一脚,催促他回去,眉眼却弯得像月亮。
    “哎哟!”徐映松被她踢疼了,一步三回头,嘴角含笑地跑回隔壁教室,他的同班同学们都看到这一幕,纷纷围到他身边起哄。
    那一年的雨停了,此时此刻的雨也渐渐停了,杨宴如摊开手掌,去感受温柔细雨落在掌心的冰凉,她回头对坐在茶室里面的两个人说:“映松看见大家好聚好散,会开心的吧!”
    茶室里面的两个人都没有回答,这个答案或许,不言而喻。
    如果思念是漫长人生里正常生长的细胞,那么曾经爱一个人的习惯就是弥漫的星状细胞瘤,癌细胞与正常细胞之间互相浸润,疯狂侵蚀着健康细胞,直到最终失控。
    老赵和周秉文都担心,看起来已经走出伤心的杨宴如,会掀起令人无法预料后果的海啸。毕竟临澜资本和盈水基金有百亿规模之巨,在本身经济大环境预期如此之差的情况下,她的行差踏错,就有人要万劫不复。
    “我已经同意姜律师逐渐转资本市场业务了,年后开始。该上市的上市,该并购并购的,能回购的回购,大家同心协力做好事情,不枉松哥陪我们这小半辈子。”老赵站起来,说。
    杨宴如凄然地笑笑:“可惜,他看不到了。”
    “他在我们每个人心里,我们看到,就是他看到了。”周秉文对杨宴如说。
    他的名字,在她嘴角,颤抖着,朝阳驰昼,星月竞夜,化成了逐渐消散的雨水,死别并非不可面对的痛苦,而是一生所图坍塌后,才明白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归去来兮,侯人兮猗,岂如往昔,岂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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