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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作者:山的那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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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晏珣跟冯保在看戏。

    宁波有“港通天下”之称,市井繁华不在其他大城之下,城中酒楼歌舞喧嚣,说书、杂剧、昆曲……各家都有揽客的绝活。

    来两壶茶、要几样茶点,就能坐一整天,免费看戏。

    “今日演的是最新的一出《海刚峰密案录》?宁波府真敢演啊,也不怕松江徐家划船杀过来。”冯保惊讶之余,又笑着打趣。

    “你猜这酒楼的东家是谁?既然敢演,就不担心徐华亭问罪。说不定,徐华亭还得感谢有人帮他正名声呢!”晏珣捻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台上演的是“杂剧”,很多台词为念白,又有表演者夸张的动作神态,观众看得入迷、不断叫好。

    只见其中一个抹着白脸的胖子大声喝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老夫乃前南京刑部侍郎徐陟!”

    “抓的就是你!”演兵丁的人大声笑道。

    “你们要造反吗?你们知道我兄长是谁吗?”

    “好叫徐老爷知道,朝廷给我们海巡抚下发了皇命旗牌,为的就是拿你们这些致仕、在籍的三品以上高官!”

    “海瑞不讲道理!”

    ……

    清官拿贪官,喜闻乐见。

    可也有人笑不出来。

    宁波离松江府太近,近得许多士绅富户跟徐家很熟,是亲朋故交。

    “海瑞不讲道理”,不仅是台词,也是他们在心中默念的话。

    官员总会致仕的,一般的官场潜规则,只要致仕就是退步,相逢一笑泯恩仇。

    徐阶已经致仕,海瑞还追着穷追猛打,就是破坏规则。

    台上的戏子接着念对白,是徐陟弹劾徐阶,将家丑外扬,海大人秉公处理。

    冯保看得认真,半晌摇头说:“这个戏子扮得不像,徐陟不是肥头大耳。相反,他跟徐华亭一样,都是清瘦儒雅的。”

    “艺术需要。”晏珣漫不经心地说。

    华亭徐氏一众子弟获罪,但徐阶总算是保住晚节,以“教子无方”上了一道忏悔的奏折。

    到这一步就算是结束。

    最倒霉的是徐陟,被抄家了。

    对华亭徐家来说,虽然元气大伤,也算断尾求生。

    戏台上,扮演徐阶的老者念道:“你们打着老夫的旗号仗势欺人,才有今日之祸。你们被巡抚衙门判刑,也是罪有应得!”

    “好!这是大义灭亲!”台下有人大声说,“徐华亭没有为子弟求情,反而自愧有负皇恩,捐资建松江港,果然胸襟广阔!”

    “唉!徐华亭海内名士,拨乱反正为许多受冤之人平反,朝野都敬仰他的为人。致仕后却还受此一劫,实在让人叹息……”

    堂堂前首辅,文官集团的老大,竟然受此屈辱,引起一些官僚士绅的同情之心。

    兔死狐悲啊!

    连徐华亭都落得如此下场,何况我等?

    冯保听着四面八方的议论声,恍然明白晏珣说的“既然敢演,就不担心徐华亭问罪”。

    他小声问:“是谁排的戏?”

    “你猜?”晏珣笑眯眯地反问。

    冯保眼珠子一转:“不会是你,你没这个闲功夫。也不会是汪德渊,他还在广西呢!”

    想来想去,想不到谁这么不讲武德,编排在世之人。

    冯保再三打探,晏珣才低声说:“是徐璠,你绝对没想到吧?徐华亭和徐璠父子这一次,靠着捐资赎罪,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再看戏台上“徐阶”踉踉跄跄的步态,悲痛欲绝的眼神,冯保啧啧连声……高拱看到这出戏,大概能消气了吧?

    ……

    高拱本来没消气。

    但是皇上示意到此为止,他也只能消气。

    没办法!

    徐阶太狡猾,在开松江府海关的关键时刻自爆家丑,又推出徐陟领罪……

    一个事件不能没完没了的重复问罪,华亭徐家的问题,就此落幕。

    “未来的华亭徐氏会如何?”高拱望着天空飘飘扬扬落下的雪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就是大家族的底气吧?”

    也许有一天春暖花开,华亭徐氏再次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但那不是高拱能阻止的。

    总不能斩草除根?

    那是对倭寇才要施展的手段,不是对内的。

    朝廷上下密切观望高拱的态度,见高拱真的打算就此罢手,暗暗稀奇之余又有些感慨。

    高阁老真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翰林院中,吃瓜声此起彼伏。

    “徐华亭的下场比严嵩好得多,主要还是,他有张阁老这样的学生。”有老翰林评论。

    另一人说:“此言差矣!主要还是徐华亭并没犯下滔天大罪!严世蕃勾结倭寇、图谋不轨,死有余辜!”

    “对!对!皇上英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不会放纵一个坏人。”新进士的翰林凑过来说。

    众人:……马屁精。

    议论几句徐华亭,翰林们说起跟自身密切相关的事。

    “晏大人要回京了!申大人去宁波接任巡海御史,晏大人调回京城,以东宫左春坊左庶子,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

    是众翰林的大上司!

    “晏大人去宁波之前就以左庶子的身份掌理翰林院,我还以为他应该升礼部右侍郎了。”

    “这不是……礼部右侍郎一职没有空缺嘛!”

    还有一点,晏文瑄的父亲晏鹤年还在工部侍郎一职上。总要父亲先升上尚书,儿子才好做侍郎。

    又要怪朱衡不挪窝了。

    吃瓜的人还在议论,懂事的已经在思考过年给晏大人送什么礼物。

    近来“兰陵喵喵声”的画很受欢迎,虽然笔锋稚嫩,但内容活泼有趣又大胆,在京城书画界引起种种猜测……

    不如重金购买一幅“兰陵喵喵声”的大作,送给晏大人?

    ……

    天气转冷,皇帝有些咳嗽,心情不是很好。

    “外头的人都在议论什么?有没有人说朕对徐华亭的处置过于严厉、刻薄寡恩?”

    阮瑛恭敬回禀:“回皇上,朝野都说皇上英明、不枉不纵。”

    “高老师呢?他还在生气?朕病了,他都不来探望。”皇帝的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和抱怨。

    阮瑛说:“皇上您说不要让大臣知道您龙体欠安,外界都不知情。高大人昨日还问晏鹤年要了一坛新酿的酒,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不气了就好。”皇帝幽幽叹道,“朕当这个家也很难。国家那么大,多少事让朕操心?区区一个叛贼韦银豹,都能假死,差点蒙骗殷正茂。”

    幸好还有晏鹤年,人在京城而知天下事。

    阮瑛说:“韦银豹假死被拆穿,真的被擒拿了。殷正茂上奏折就被蒙骗一事请罪。”

    “不追究他。”皇帝摆摆手,“他是太岳重用的人啊!朕病了,该多做打算。不必在这种时候,打太岳的脸。”

    阮瑛:……这话我没法接。

    皇帝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毛病,每次生病都一幅“朕快不行了”的姿态。

    没几天又生龙活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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