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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第 64 章

作者:茴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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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成克挪步走到床边,一点点注视起陈氏黄白的脸,摩挲着陈氏对自己的好。
    “娘!娘!娘!”孙成克哑声轻唤,可不管他怎么唤,床上的人照旧没有一丝生息。
    “娘再睁眼看看我,求你了。”孙成克弯跪在平地中,拉着陈氏的手垂面痛哭着,从最先的小声到最后的无声。
    那一刻,孙成克彻底熄灭了眼中的光。无尽的黑暗终将吞噬这个年轻人。不管他如何逃,它终究还是逃不掉。
    孙月余见孙成克哭得凄惨,正想上前安慰一番,还没等他上前,就被他一眼彻底吓退了。心惊胆战下,便彻底熄了这念头,退步同屋内离开,徒留孙成克一人哀哭。
    孙成克舍弃了诸多,只为保全陈氏,保全他的母亲。可如今到头来,他却什么都没保住。
    一滴清泪似霜下露水,稀疏稀疏落到人的脸盘上,落到浓稠的长夜里,成为深夜的祭品。
    仅一夜时间,孙成克便半白了头发,笔直的腰杆也罕见垂弯,佝偻成一颗半折的枯竹。走在路上,全然不见他身上的活气,只能目测出他半僵的死脸。
    孙月余见孙成克出来,急忙想上前安慰一番,“节哀顺变。”
    孙成克听见人声,抬头虚晃地望人一眼,裹着嘴边的苦笑,再次垂下头,敛收悲伤的眼睑。抖着声音同孙月余说道:“孙月余,我是信你,我才把我娘交托给你。”
    说着,孙成克偏带上些哭意,继续说着,“我出入官场,为了就是我娘。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现下她没了,你让我如何独活?”
    孙月余看着眼前哀痛不成声的孙成克,不由想起当年的自己,想起自己那时的无助。
    他父母双亡,前半生再惨至少还有一个亲妹。孙成克和他不同,他除陈氏之外再无至亲了。想到着,孙月余看孙成克的眼神不得多了些心疼,蹲下半身抬手紧紧抱住孙成克,想要借此给予些温暖给他。
    还没等人靠近,孙成克推开孙月余,猩红起眸子,哽咽骂道:“滚!”
    “都给我滚!趁我现在还清醒,都离我远远了。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们,呜呜呜呜。”
    孙成克一面故作坚强,一面又压声痛哭。
    “孙成克!”孙月余虽心疼孙成克,但看不起这样的他。在他印象里,孙成克应该是他们孙家的希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个精绝天下的才子,是日后朝野里的权臣。而不是眼前这死死爬在地上的窝囊废,全身全无半点骨气。
    “孙成克!你再颓废下去,你娘的死怎么办?你不是要顶起孙家吗?替孙家光耀门楣吗?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自甘堕落,你在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你要是个男子,你给我振作起来,睁大自己的眼,找到你娘真正的死因。”
    孙月余说了这么多,孙成克半句都没听进去,现在的他只想多多陪母亲,陪陈氏走最后七天。陈氏一生没享过什么福,来到这盛京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养儿二十载,为他付出这么多,身为儿子,他理应多多陪陪她。
    至于陈氏的死因,等这七天丧礼一过,他必定血债血偿。
    孙成克这一陪,也彻底忘了汤芷。
    汤芷一人苦待在破屋里,感受着深冬的冷意。她饿了三天,见孙成克还没来,在饿意的驱使下,踏着单薄的布鞋,拿起自己曾经藏起的小刀,凿了一天一夜,终于凿开屋窗,离开了囚禁她三个月的地方。
    汤芷摸着圆鼓的肚子,小心行走在街道上。正当她想花钱买些包子回家吃个饱饭,突然一手捏住她的后劲,冲她脖子轻轻哈了口热气。
    “小汤芷,我们又见面了。”谢义谱摸着汤芷冰凉的双手,在脸上勾绘出一副半笑不笑的欣喜。
    “孙成克去哪里了?这冰天雪地了!他怎么不给你穿厚点,要是把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冻到可就不好了。”谢义谱一张口,句句虽是关怀,其实却句句带刺。汤芷听出他对孙成克的不满,也只是冷淡地看了人一眼,冷着脸甩开对方的手,抱着肚子继续往前走。
    “汤芷,我挺喜欢你了,你要跟了我,我必定对你好。”谢义谱被甩开后,脸上也不见半点愠色,依旧和气和声与人谈话。
    汤芷见谢义谱跟个蚊子似的,来回折腾下,她冷清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恭敬出语道:“大人,你的心上人不是公主吗?你这样对我,公主难道不会心寒吗?”
    听到公主二字,谢义谱呆愣了两秒,脸上的笑一瞬收了起来,眼里升起几分伤感。可仅一会,谢义谱便收起脸上的伤心,挂着常见的假笑追赶到汤芷身侧。
    “可惜她死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
    “……”汤芷看着眼前快哭的男子,恶心地往后退了几步,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可谢义谱偏不如她意,勾着人袖子,死活不让人离开。
    面对谢义谱的无理取闹,汤芷也不加以制止,只是静静盯着人,默不作声眯着自己的眼。
    谢义谱见状,看汤芷吃这套,便改着性子由着自己闹腾,将汤芷袖子要么揪到这处要么揪到那处,来来回回倒把袖口上的线揪落下来,远看到有些秃的意味。
    两人僵持了半晌,汤芷缓缓叹了口气,忍着恶心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当替身吗?”
    “嗯!当我和公主的替身!”谢义谱只说了前句,汤芷自然领会了他的后半句。
    “害”汤芷长吸一口,抬着满目的星河,痴痴笑了笑,“我这命可真好,竟然能成公主的替身。”
    “可我是人,不是个物件,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我不会成为任何人,也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我。既然你怎么喜欢公主,甚至不惜找她的替身,既然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不陪她一起去死,你为什么好好活着?”说罢,汤芷扬起微笑,捧着肚子步步紧逼谢义谱,直到对方退无可退,紧贴着小贩的货铺,才堪堪收住脚,往后退了退,给对方留下几许喘气的机会。
    “……我”谢义谱试着说话,却只是发出几声虚拟音,连最基本的句子都说不完整。可想他气得有多过火,也深知了他对夔绒的情谊也终究不过那点。他再喜欢她,也喜欢不过他自己,人倒底是自私了。
    汤芷看着谢义谱打颤的牙齿,挽手抿牙笑了几声,伸脚从谢义谱身边离去。
    对付谢义谱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还要清醒,剖开对面虚假的深情,□□裸地摆放到他跟前,让他自己好好看个清楚。
    “他的情深似海,都是假的而已。他爱的只是夔绒背后那个身份、那个身份赐予他的尊荣。”
    谢义谱扶着晕乎的脑袋,赤红着眸子傻傻地笑了笑。笑了许久,才置起自己的腰,大步往谢府走去。
    一回府,谢义谱便泄愤般将屋内的迷香全扔进院内的水池,听着湖水发出了咕咕的气泡声。他又笑起来,笑到眼边不断卷起花泪,这才低声咒骂着,“谢义谱你真是个畜牲,畜牲都比你有良知,枉你饱读诗书,你竟然做出那种事。你的世家修养去哪了?”
    骂着骂着,谢义谱突然真正意义上醒了。他儿女情长太久,久到他差点遭了自家人的道。谢家即能成就自己,已能毁了自己。
    谢义谱解开身上的华衣,扔开屋内的堆积的成衣,找到身上的火芥子,一把火将全部衣服烧了个精光。
    “少爷,这些衣服都是由上好的锦缎打造了,你要不喜欢,可以拿出赏赐给小人,小人不嫌弃了。”谢家的下人们看见火盆中的衣服,各自心疼起来,其中有个大胆的,竟跑到谢义谱面前,同他要起这些旧衣来。
    谢义谱透过火烫的红,和声说着:“你要不怕死,你就拿着吧。”
    下人一听,脸上捎上几分喜悦,伸手勾起地上的衣服,正要整理衣服时,猛然咳了一声,直直倒在地上。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免手脚发凉。毒害嫡子可不是小罪,轻者罚杖一百,重者流放西地、发配充军。
    “我都让你不要动了,你非要动。来人,送去就医。”谢义谱匆忙扫了眼,轻声吩咐起屋内的下人,“今日之事,你们必须给我你们都知晓我的手段,我个人不想见血,你们要想见血,我也无妨多动动手。”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谢义谱环视四下,小声笑道:“我饶你们的命,谁饶我的命。”
    谢义谱这一笑,在众人眼里不亚于亡魂锁命,声声都带着死人的惊吓。
    “少爷饶命啊!”
    谢义谱听着他们重复的话语,闷声挑眉道:“来人,将这些人全部拉到官府。你们记得跟县太爷递个话,下手下重些。”
    “爷,爷,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些衣服有问题啊?”几人见着空隙的机会,跪着扑到谢义谱脚前,拉着他的腿衣哀求着。
    “我们服使少爷,可谓是尽心尽力,求您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放我们一马吧。”
    谢义谱低头垂望了他们一眼,猛的一拉腿甩开他们,敛着星眸道,“你们是尽心尽力,尽心到害我染上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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