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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5 章 章二三三 问我平生何意

作者:般若兰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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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该渐透出晨曦微光的天幕仍是一片浑黑,巨大一轮玄月横亘在高空,将整片平波海面都铺上了一层邪异的幽光。

    这般天出异象,水云乡中亦有察觉,一直轮值坐镇岛上的兰斯馨略作迟疑后,便吩咐几名同在的师弟师妹打开岛上护阵、谨守门户。自己则转身遁上半空,直往芝峰方向而去。

    玄月幽幽仿佛就端正高悬在芝峰顶上,越是靠近,越觉一股恶气冲天,仿佛月轮就是巨眼,垂下的满怀凶戾之气的注视如刺芒在背,以她此际修为甚至无法抬眼对视太久,遁法亦不敢张扬,而是谨慎低调的维持在一个距离海面更近些的高度,收敛气息飞往芝峰半山腰。

    海面银波暗淡朦胧,一道清浅碧光飘行其上果真不甚引人注目。兰斯馨独身暗遁,除了头顶玄月的存在一直让她心底生寒,一路上倒也快速顺畅。她路径轻熟,片刻便到了芝峰外围,然而越再前行,越觉忽然心悸非常,分明眼前一片空空荡荡,却觉正有无穷□□力量即将把靠近的一切人物撕扯粉碎。兰斯馨一时难以分辨这种感应从何而来,踌躇止步抬头。她将遁光压得极低,堪堪只在芝峰中段位置,这时仰头高望,前一眼还仍无所得,下一瞬骤然天昏地转——或该只是她意象感应之中的天昏地转——凭空裂界,空荡荡的半天空竟恍惚看见不知名物纷纷破碎剥落,骤然有难以描述的力量与威压混杂纠缠着出现,相互碰撞变化、颠倒物存。

    兰斯馨距离得远,但也被这股庞大的震荡所惊,脑海中一时难以构想到底发生了何事。头顶苍天欲摧,脚下浪涌如狂,横吹的潮风蓦然扑面打来将她唤回了神。回神的刹那,仍未能见芝峰上变故何来,却先看到更在半空高处晃出一线金光。月黑天昏,万物动荡,那一片灿亮金色的出现也就显得格外亮眼又突兀。然而金光出处,正与高空彼此对峙冲刷的巨力乱流相近,才刚出现在兰斯馨的视野中,随即便如遭了狂风暴雨肆虐的舟叶倒栽飞坠直落平波海。

    半途中金光先溃一分为二,分明正是两道人影断线纸鸢般往下方坠落。兰斯馨无暇多思,纵起遁光就向上迎,飞遁中抬手一扬,绕在腕袖间的素帛迎风舒卷而去,看似轻飘飘实则稳稳当当兜住了距离较远一人;至于更靠近些的,她遁光速度亦是不慢,晃眼追上,一伸手直接拦腰将人夹在了臂下,旋即身形矫跃,闪了几闪便带着人同样飘然落到了箕张如毡毯的帛布上面。

    兰斯馨将这幅素帛随身祭炼多年,虽不算代步法器但也足应一时之急。落脚安稳后她才有暇细看,一眼望过就是一愣:“范主事?”再看看被自己夹着救下那人,倒是一名面生不识的青年男子。

    范羽泽一副跌得七荤八素模样,手按胸口心有余悸,听到兰斯馨唤他才定了定神长叹一声:“命悬一线!当真是命悬一线!多谢兰姑娘出手施救!”又记起什么似的忙去看另一人状况,“南云公子?南云大公子?”

    兰斯馨已将那名看起来同样晕乎乎的青年男子也安置下来,人虽不认得,入耳“南云”两个字倒听得清楚,登时就能想到其人家门。先看对方仍是神思恍惚,更有眼上缚着一条长纱,瞧起来十分凄惨憔悴,便也追问了句:“南云公子?可平安否?”

    兰斯馨与范羽泽皆是挂心南云飞凤安危,毕竟操控着虚光金翮直面破界之力冲击的正是他这位法宝主人。不想该人仰头萎坐在素帛上,虽有长纱遮掩,却好似仍能见一双闪闪发着光的眼睛正在往二人遭袭处追索,口中不停喃喃如梦呓:“是何手笔,能纳阴阳混沌象于一阵中界?阴阳始气……阴阳始气是造化之成,人力岂能及……是了,是了,曾听闻神京之中藏有一缕始阴始阳之气,难不成竟是用在了此时……”

    他旁若无人嘀嘀咕咕得没完没了,兰斯馨与范羽泽面面相觑。范羽泽只得揪揪胡须苦笑一声:“南云大公子嗜阵法成痴,大概又是见猎心喜,兰姑娘请勿见怪。”

    兰斯馨倒没介意这些小节,反而奇道:“范主事乃是岐黄妙手,也通晓阵道之事?”

    范羽泽连忙摆手:“我哪知晓什么阵法阵道,只是跟着南云公子从叩心峰一路到此,见多听多了,便也知道个因由罢了。倒是要请问兰姑娘,如今神京是个什么状况?芝峰外怎么忽然生出这般大的震荡,可又是玉墀宗那魔头在兴风作浪?”

    他这几问一出,霎时将兰斯馨砸得脸色发白:“叩心峰?玉墀宗?莫非宗主约战之事出了什么变故?”

    范羽泽倒比她还诧异:“你还不知?”不过立刻反应过来,自叩心台之战到眼下局面,一系列事态发展不给人丝毫喘息之机,自然更没有容得各家讯息互传的空档。观兰斯馨出现的方位时机,分明之前不在碧云天,那尚未得知芝峰变故也是情理之中——想到此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先道了句:“节哀。”又尽量言简意赅说了下自己所知的当下情况。兰斯馨听得又惊又怒,也顾不得再客套往来些什么,道声“得罪”,遁光一卷裹了二人,全力赶回碧云天。

    兰斯馨一急动身,全然忽略了先前将她压制得几乎不能前进的天威乱势狂象,不过竟也顺顺当当一路冲入了芝峰地界。她身在末处自然无从得知,但正在芝峰高崖上观望的众人却看得清楚明白,紧随在阵界破碎之后,巨大的阴阳浑图又在空中徐徐展开,将狂暴喷薄的乱流尽数裹入内中。此是阵中阵,亦是算尽机变早有筹谋的顺变之阵,再无阵界隔绝内外,清晰可见适容夫人与裴翼二人各持阴阳之节,镇于双眼之上。阴阳大势若转浑天,玉墀宗身在其中如入樊笼,滚滚黑红炎气也正环绕着他翻卷咆哮,以无伦之势凶悍向外冲击。

    表里之间,杀机凛凛。适容夫人与裴翼一者如拨云水、一者搅起金风,以阴阳阵气化纳之力全无畏惧硬接玄瞳幽力冲刷。双方相接而无声,但每历一次震荡,便肉眼可见阴阳浑图越发凝实涨大些许。阵中牢锁炎气,非只为禁锢,乃是纳亦是化,玄瞳幽力冲撞得越是凶猛,反倒越使阵法得利以盛自身。若是这般继续下去,玉墀宗的穷途末路已然料定,若不束手就擒,就必然只能在此浑图中被吞噬至油尽灯枯,逃脱无路。

    玉墀宗身在彀中,自然也分辨得清楚眼下局势,却丝毫未改攻击之念,仿佛放任要看这阴阳浑图究竟能与自己对抗到什么程度。烧天般的炎气滚滚而上无穷无尽,两仪之象徐徐转行自有法度,但浑图的延展也非永无止尽,相峙时久,二气凌空,仿佛也成了一轮黑白分明的异月正与高天玄轮争辉。而浑图的扩张似乎也终于来到界限,不再见长,只见内里阴阳二气越发凝实,玉墀宗被层层困锢其中,已是尽落下风。

    在旁观众人眼中,正是邪不压正,浑图之中魔头再难逃出生天,也怕拖延时久又生出什么反复,都一心寄望适容夫人与裴翼一鼓作气,将玉墀宗彻底镇压下去。阴阳双位上的二人大略也是同样念头,玉墀宗手段仿佛层出不穷,三番两次将炼气界诸家拨弄股掌之中。纵然此刻见他弱势,仍不敢稍有轻忽,二人藉阵法互传心念,非是错觉,玉墀宗周身看似汹涌的幽力已有收缩之势,像是终于不堪浑图豪夺,收敛以自保根基。彼一退此一进,两人默契同时拨动阵法,浑图中阴阳二气的流动瞬间加快,鲜明的黑白两色转眼搅融如混沌,直欲将玉墀宗彻底裹挟。大莫大混沌、始莫始阴阳,玄瞳幽力顿时节节败退,不过片刻就只能憋屈至极的收缩回玉墀宗身边,然后被他伸出一只手虚虚握住。

    当真只是虚虚一握,或者说玉墀宗只是掌心上翻,做出了一个仿佛托握住什么的手势。便见玄瞳幽力似听无声号令,翻滚腾跃之势顿止,随即急速退缩收敛,在玉墀宗右掌上方团圞凝化,渐渐成形小小一枚玄月。

    掌中月生,海天月隐,此消彼长。玉墀宗掌心托起玄月,那轮一直高悬在天的巨大玄月也在以同步的频率褪色消失。被遮蔽许久的天光终于重新奋力露出了头,晨曦已可将天空催成明亮的青蓝色,晴光缕缕,下倾天海。

    芝峰上的人心似乎也随着天光放亮晴朗起来,唯有阵中的适容夫人与裴翼心头狂跳,正与外面诸人大相径庭。

    浑图内,玉墀宗手托黑月,阴阳旋流几乎就在面前,却偏偏难以迫入最后的一丈左右范围成就全功。旋即就见更高在黑月上方数尺处,一点鲜妍仿佛虚空突兀渗出抹血色。那血红愈见鲜明,渐渐能够隐隐约约看出轮廓,仿佛也是一轮将要出岫的月影,非是玉轮皎洁,亦非玄珠含光,幽幽淡淡、影影绰绰,艳若流绯。

    正魔之战因阴阳浑图与宗门护阵的存在被阻隔在芝峰之外,但这般浩大声势翻天震荡却是遮也遮不住,早在魔戟强撼山门之际就将碧云天中门人弟子陆陆续续惊动。四脉云主与主事长老不在,纵然还有各脉掌事弟子出面安抚,也不免人心躁动,处处都渐渐生出些乱声来。

    待到莫独思匆匆返回,早见宗门中已然片片灯火辉煌,将那许多日常起居处照得一片通明。通明光下多见人影微动,俱都在观望猜测峰外之事。

    把守在最靠近山门处的轮值弟子们因靠近外围,反而隐约能知晓一点儿外头的战事,难免都有些不安。一见莫独思回来,忙都迎了上去,也不敢直接冒失询问,只能各个一边行礼一边拿着一双眼睇望个不停,想要听得一二口风。

    莫独思却没心情也难以如实告知他们,只能含糊吩咐要小心谨慎看守门户,但也兀要外出太过,此时峰外不甚太平,非他们这等寻常修为能够应对。她口中叮嘱着,手中长枪一转,一重白絮般云霭涌过,严严实实围住了位于几座牌楼更后方些的一座歇脚小楼:“若是情况险恶,就速速避入此楼,以保全自己身家性命为先。”

    她所精修的“云护”法门在防守一道堪称翘楚,这般亲自慎重出手,登时吓住了一众弟子,将最末几分好奇心也都收敛了。众人连忙齐声应“是”,莫独思这才神色凝重匆匆入内,几步踏过,身形已幻化成一道烟云,直入碧云天深处。

    最深处,清凌水、玉波桥,荷芰如舞、轻烟似梦,似乎不受外界动荡半点侵袭。莫独思一入月桥范围,先不由自主沉静了一下心神,一路赶来急如星火的脚步也不免稍微放得迟缓些。不过随即她便因自己这份本能习惯生出点儿无奈,大略日久成俗,分明还是裴长恭最先喝破玉墀宗行迹命令启阵,想来也在一直遥遥关注着峰外战况,偏偏每一近洗心流地界,步气音声总要无端轻稳三分,如今落得自己讥笑自己,莫独思自嘲的晃了晃头,即绕过篱门般的一丛花树,想要上桥。

    不想月桥尽头,朦胧水烟中一晃,先露出一个人影,抱着长剑站在了洗心流门户前一步之处。

    莫独思脚步一顿,诧异道:“君又寒?你……是早早就来见你师父?”她忍不住斜抬眼看了看头顶的一片浓黑,要不是桥面水面隐约生光,几乎分辨不出其人眉目为谁。

    君又寒规规整整冲她行了一礼:“小莫长老。”顿了下,才又道,“不是,是师父叫我过来……”

    “嗯?”

    “把守月桥门户,不使一人入内。”

    莫独思登时惊了:“不准人入内?我正有要事要求见代宗主……他是何时吩咐下来的?”

    君又寒似乎也觉得这道命令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裴长恭行事惯常随心纵性,他又是个从来老老实实听从师长吩咐的,只能一板一眼答道:“不久前。”说着话也抬头看了看天,“叫我来后不久,就看到天上出现了玄月。”

    莫独思默默估算,正是在绝阵开启之后不久。这般紧要关头,一搏存亡,裴长恭无论如何不该如此莫名行事。她心中瞬间冒出许多靠谱或不太靠谱的猜测,不过对着君又寒俱难说出口,只能道:“不能替我通融禀报一次?或是代宗主可有说过何时允人进入?”

    君又寒一问一个摇头,但看莫独思焦急模样,也能猜到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至如此。他爱莫能助,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小莫长老,玄月出现是何缘故?外面可是有大事发生?”

    莫独思迟疑了下,不由暗暗抱了份姑且一试的念头,也就不讳对他直言,大略说下了裴长仪安危不明、玉墀宗打上芝峰、以及山门外诸位云主与长老正启绝阵以御魔头的情况。君又寒越听越是色变,抱着剑鞘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但到底还是按捺住了违命擅入的冲动,再三踯躅,憋出来一句话:“长老不妨去请大小姐?若是她来,师父未必不见。”

    莫独思闻言心动,暗道自己因急生乱,一时没想到这条终南捷径。不过她倒没再自己匆匆找去月榭,只捏了一道云气传声回北天坎,令谢檀心速去行事。

    俟讯息传过,莫独思忽然“咦”了一声,向君又寒道:“天现异象就在芝峰外,人人可见,大小姐竟没来寻代宗主么?”

    她问得君又寒同样愣住,下意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蓦见半空一团云气裹着枚翠绿叶子飘下来,叶子在莫独思手心一展,传出道清脆急促的少女声音:“长老长老,这几日都未曾见过大小姐。外头闹出动静的时候,因云主与你都不在,许师姐就去过月榭,也不曾见到人。问过侍女,都说大小姐出去四五日没回了。”

    莫独思脸色霎时大变,脑中一瞬间也不知闪过了多少邪魔对头的鬼蜮伎俩,一把抓住君又寒。刚要开口,脚下忽觉不稳,带得两人都微微左右晃动了下。

    一晃之后的感觉越发鲜明,仿佛整片地面都开始摇动,让人错觉这仙家胜境是否也如凡俗地界遭遇上了什么地动天灾。两人尚不至于在这般震动下失态,更多生出的乃是错愕之感。错愕中,赫然惊见月桥下静池中,好生生一泓清水正在翻起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泡,咕噜噜水涌声不绝于耳。摇动不止,水声愈响,带动一池花叶簌簌,几欲如活。

    莫独思不知花水异变何来,藉着还抓着君又寒的动作顺势一扯,带着他跃下了月桥,站定岸边扭头再看,本是一池清水白荷,夜风吹冷,偏竟依稀见到大片水泡搅起了丝丝殷红,红艳转眼攀上花梗花叶,只一晃,就如火苗溅跃,舐上了弯弯白瓣。

    君又寒惊讶的低呼声响起:“是火!”一顿后惊讶上又添惊讶,伸手一勾,竟当真将一缕摇红隔空抓到了手中,“离火!”

    熟悉的火性与焰光,甚至落在他掌心的同时就释出了一点同源修得的熟悉。君又寒捏着那丝火焰愕然低头又抬头看向莫独思,而后者的视线已然越过他去,直愣愣盯着已如火海的澄池与月桥。

    瞬间铺开的火苗吞没了连片的清荷,却并未将那些玲珑花朵焚烧成灰。浴火的白成了灼人双目的红,一朵朵一片片铺开在染透了火色的清冽池水中,便成了如真似幻的火海红莲。地面和水面的震动仍未停止也未加剧,莫独思与君又寒眼前仿佛被颠晃出了错觉,分明只是一方人力凿出的造景莲池,却似在随着火海的蔓延不断扩展舒张,同化起周遭的山水景致。

    君又寒已然看呆了,直到指间蓦然被灼痛才回过神,被他捏着的那丝离火挣开了这点束缚,乘着一阵风又飘回了火中来处。他追着火苗的轨迹揉了揉眼,所见仍是在不断扩大范围的红莲火。朵朵红莲开上月桥,又沿着桥身热烈流淌,漫过——本该是桥头门户的位置一片空荡无阻,取而代之的是本该存在于洗心流内的蜿蜒长桥,熟悉的曲折桥面同样被灼目红莲簇拥着,大片大片的火红更甚莲池小景,足足开满了整个洗心流。花中火中,唯独一座银阙如冰雪,四面银灯随着风声水声轻轻摇晃。长明的灯光此时俱暗,但这点异常已入不了君又寒的眼。他双眼直勾勾只望着银阙高处,挑起的飞檐上一道人影拢着红袍孤峭站立,正仰面望天。

    旁边的莫独思也在茫然环顾四周景物之变,她自然知道洗心流中是何模样,也十分确定自己分明被阻拦在月桥门户之外。但眼前所见,银阙华灯俱浮于无边火海红莲中。天空不见那轮长照洗心流的绯红圆月,倒是下了一场淅淅沥沥小雨,雨丝好似红线穿珠,蛊惑着她伸出手去接,落到掌心才看清楚却是些疏疏密密的红色光点,一与人相触就飞散开了。

    一者呆愣一者茫然,但视线的最终落点都在独立高檐的裴长恭身上,裴长恭却只抬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天空。红月绯天,长存半生,如今正亲眼所见其逐渐淡散消失。重新露出在视野中的,是黑漆漆灰云沉压的又一重高天,以及硕大一轮玄月,幽光凛凛,透骨生寒。

    裴长恭望着玄月微微眯了眯眼,右手向外一伸,银阙中骤见一道紫芒纵出半开窗扇,在半空中划了一道耀目的光弧后落在他掌中。

    光气倏开,现剑东皇。

    裴长恭持剑在手,转刃斜拨向天,正簌簌落下的漫天雨丝般红色光点仿若得了号令,刹那齐齐倒转冲霄而去。人目难及剑之指向红光飞处,但见浓黑夜中铺开一条正在燃烧般的红流,浩浩荡荡冲出了碧云天。

    君又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千问万问却没一问当真能问出,最终都作了毫无旁顾的一声高喊:“师父!”

    裴长恭闻声垂眼看他,只微微点了点头。再看一旁莫独思,送了一句话过去:“月儿被我安排在稳妥之处闭关,你们且不必四处寻她,守好碧云天。”说罢,未留给二人再开口的机会,脚踏遁光如红华烈烈,也随向火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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