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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王麻子死了

作者:从来不挑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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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天未大亮,一声惨叫声惊破天空。

    “啊!!!”

    街坊四邻闻声寻来,只见王麻子家的院子里,他昨日新娶的娘子正跌坐在水井边,埋着头双手环抱着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是怎么了?”隔壁一大娘闻声好奇的迈进了院子,想要去扶岳娇。

    岳娇抬起头看向她,满脸的泪水,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水井。

    “死...死人!”

    大娘大惊,忙跑到水井边,朝下一看。

    “啊!!!”

    她猛的发出一阵尖叫声,继而转身跑出了院门,在外面大呼。..?

    “死人了!死人了!”

    街坊邻居纷纷出来询问。

    “怎么回事?”

    “谁死了?”

    大娘指着王麻子的院中,颤着声说:“那井里!有死人!”

    听闻这话,大家一下子都挤进了院里来,有那胆大的还朝着水井口往下看。

    “嚯!还真是!这人谁呀?”

    大家的眼睛此时都看向岳娇。

    岳娇昨日才嫁过来,与这些人并不相识。她此时一身红衣,素白着一张脸上满是泪痕,纤瘦的身子因哭泣而颤抖着,只叫人看着心生可怜。

    “妾...妾也不知!”

    “王麻子了?”这时有人问了一句。

    岳娇摇头,眼泪随着动作夺眶而出,她哽咽着开口:“妾今日起床便没见着他”。

    那人大惊,随后道:“呀!井里那人不会是他吧?”

    其余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

    “不能吧!那王麻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井里去!”

    “说不定是被人给扔进去的?”

    “可拉倒吧!就他那块头,谁能扔得动他!”

    这时,还是一年长的老者出来说了一句。

    ”报官吧!“

    府衙离此并不算远,不多会,衙门的人就来了,岳娇在邻居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

    领头的铺头是南市府衙的宋捕头,他进来先是去水井看了一眼,然后下令让人先把尸体给打捞起来。

    再巡视了一眼院子后,问道:“谁是主人家?”

    众人纷纷看向岳娇。

    岳娇低垂着头,缓缓走到宋铺头的跟前,双手相叠给他行了个礼后方才开口。

    “妾是”。

    铺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朝着水井方向侧头:“你发现的尸体?”

    岳娇抬头看了他一眼,煞白的脸上还带着细微的恐惧,双眼通红,她点头之际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

    此时的她犹如狂风中极易摧折的花枝,楚楚可怜的神态惹人生怜。

    宋铺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声调不自主的缓了下去:“死者你可知是谁?”

    岳娇含着泪摇头,嗫喏着开口:“妾未敢看清,不知...”

    这时,尸体打捞了上来,旁边一邻居轻呼出声。

    “呀!这不是王麻子吗?”

    “果真是王麻子!”

    “他怎么死自己水井了?”

    岳娇听见众人的议论,先是回头看了尸体一眼,随后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幸好宋铺头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她扶着宋铺头的手臂,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口中语无伦次的低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宋铺头问她。

    她摇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妾不知,昨日夫君送完宾客回来,浑身的酒气,他说要先去沐浴。我在房内左等右等都没见他回来,妾还以为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夫君厌烦,所有他才没回房。“

    “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他竟是掉进了水井里”。

    说罢,她双手掩面,低声痛哭起来:“都怪妾,若是妾早点发现,夫君也不会命丧于此了!”

    旁人听完,想到她昨日刚嫁来就没了丈夫,俱是惋惜。

    “啧啧啧,造孽哦,这刚嫁过来就成了寡妇!”

    “听说王麻子娶的这娘子是嫁过人的,克死了前任婆母,这王麻子不会是她克死的吧!”

    “我看是,听说她前任丈夫还是个瘸腿,买她回去冲喜,结果人没冲好,还把婆母克死了!”

    众人议论纷纷,岳娇听了这些话,脸色更惨白了,她紧紧咬着唇暗自垂泪。

    宋铺头扫了众人一眼,没说话,而是放开扶着岳娇的手,去水井旁边看了一圈。

    这院子里并不是铺的青砖底,而是泥地,只见水井的一边有着两条划痕,这一看就是脚踩在泥地上打滑后,滑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圈轻微车辙印。那车辙印与脚印不同,脚印那一块的泥地湿软,而车辙那边却是干燥的。

    他收回眼,侧头看向岳娇:“劳烦娘子,寻一只王麻子的鞋履过来!”

    岳娇闻言,急忙进屋,提了王麻子的一只鞋出来,递给了宋铺头。

    宋铺头接过鞋子,在那脚印上比划了一下,见大小吻合,便将鞋子递还给了岳娇。

    随后问随行来的仵作。

    “可有异样?”

    仵作摇摇头:“死者是溺水而亡,生前无打斗痕迹也无中毒迹象!”

    宋铺头点点头,随后再次看向岳娇:“这院子除了你还有无其他人?”

    岳娇抿唇,轻言道:“妾还是一弟弟,随着妾一同嫁过来的”。

    “你弟弟尚在何处?”

    岳娇指了指右边的厢房:“家弟自幼患有腿疾,常年卧榻,此时在屋内”。

    宋铺头走近她所指的那间屋子,直接推门而入。

    屋子不大,门口对着的就是床榻,一推开门就见床上躺着一瘦弱少年,此时正满脸惶恐的看着他。而床边还摆着一辆轮椅。

    宋铺头站到他床头冷眼俯视着他,厉声开口:“昨日你可听见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阮安康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没...没有,我昨日很早就睡了,今早还是听见了阿姐的声音才醒的”。

    宋铺头沉着脸打量了他一番,像是对他的话有质疑,抬手掀开了他的被子。

    被子下是他只着裹裤的双腿,裹裤的裤脚被蹭到了膝盖上方,露出了他瘦骨嶙峋的小腿。

    太瘦了,一丝肉都没有,就剩一层皮裹着骨头,好似轻轻一掰就能掰断它。

    阮安康伸手去扯被子,想要将自己盖起来,他紧咬着牙,眼中有着屈辱的泪水。

    “你...你干嘛!”

    宋铺头看了他一眼,将被子给他盖了回去,转身而看向那轮椅。

    他屈膝蹲在轮椅前,仔细的打量着那轮椅,只见轮子上面沾着些微的泥土灰尘。

    他侧头问阮安康:“你昨日可去过井边?”

    阮安康点点头,小声道:“去过”。

    “何时去的?”

    阮安康想了想,回道:“昨日下午,客人都去酒楼吃席了,我腿脚不便就没有同去,一时无趣,便在院子逛了逛,路过了那水井几次。”

    宋铺头闻言,没什么再说什么,起身出了屋。

    一铺快这时凑了过来:“头,怎么说?”

    宋铺头摇摇头:“没什么异常!”说着,他又在这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待走到净房,看见地上摆放着的衣物时,心中了然。

    他对铺快说:“那王麻子定是昨日出了婚房后便去了净房,将衣物脱尽后便去院中打水,那水洒到了泥底上,他脚下未穿鞋袜,打滑便摔进了井中!“

    普快听完直拍手:“头真是神机妙算!大快人心呀!”

    “这词是这么用的吗?”宋捕快白了他一眼。

    铺快挠挠头,又道:“那...英明神武,玉树临风!”

    宋铺快懒得搭理他,退到了院中。

    他先是看了眼院内的众人,随后视线移到岳娇身上。

    “你夫君许是昨日醉酒,打水时脚下打滑不慎掉进了井里,你便好好的将他安葬了吧!”

    说着,他便召唤手下要走。

    这时,一旁围观的群众嘀咕了一句。

    “这就完了?”

    宋铺头耳聪,立即侧头瞪向他:“不然你来?”

    那人缩回脖子没敢说话。

    宋铺头却是没放过他,再问他:“让你跟王麻子对搏,你可能赢?”

    那人摇摇头:“王麻子孔武有力,怕是两个我都打不过他!”

    闻言,宋铺头冷笑一声:“你也自知两个你都打不过他,这屋里除了王麻子,只剩一个娇弱无力的妇孺跟身患残疾的少年,你告诉我他们二人其中谁有可能将王麻子推井里去?”

    此话一出,周围人立马附和。

    “就是!那小娘子怕是连桶水都提不起来!”

    “哎,说来说去,还是她最可怜!”

    宋铺头冷哼一声,朝着院门走去,临出门前回头又看了岳娇一眼。

    她双手搭在腹前,手中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摆,身姿薄弱似垂柳,稍显凌乱的发丝垂散于肩给她的脆弱中添了些许寂寥。

    他眼神一暗,心中再次肯定自己的判断。

    衙门的人走后,周围围观的邻居也都纷纷散了。

    唯有几个平日跟王麻子来往密切一些的人留下来,跟岳娇商量着王麻子的后事。

    王麻子上无父母,下无子女,独身一人,即便有些好友,但他人已去,岳娇与那些人也不相熟,将他草草收葬了便了事。

    而岳娇,也理所应当的继承了王麻子的全部财产。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钱财拿得难免让人心慌,她常常半夜自梦魇中吓醒,梦中,全身被水泡得浮囊瞧不出人样的王麻子,苦苦的追着她问。

    “为何不救我!”

    这日,她再次从梦中被吓醒,心烦意乱的她起身去院子里透透气。

    院子里的那口井已经被填了,现在上面放着一条石磨,压在旧井的上方。大抵是心虚吧,她总害怕有一日王麻子从那个地方爬出来。

    她在院子的另一侧新打了一口井,井口狭窄,只能放下特制的水桶,两个七八岁的稚童都掉不下去的那种。

    她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眼睛盯着新水井的位置出神。

    “娇娇”。

    阮安康突如其来的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侧头朝着他看去。

    “你怎么还不睡?”

    阮安康语里带着担忧:“又做噩梦了?”

    岳娇点点头,收回了视线。

    阮安康推着轮椅到她的身边,伸手将她的手拿了过来握住,轻声道:“不要怕,我陪着你!”

    岳娇看着那双比她的手宽厚许多的手掌,略微有些出神。

    阮安康的手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在她的印象中,他还是那个瘦瘦小小,每日晚上会钻到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撒娇的孩童。

    是从什么时候,他的肩膀变宽了,手掌变大了,声音也变得低沉了。

    亦是从什么时候,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少年了?

    她想起阮安康自婚期将近时的反常,新婚当晚的异样,包括王麻子掉进水井里时,他亦在旁边。

    他是无辜的吗?当真跟他没有关系吗?

    岳娇不愿去深想,可每次见着他就忍不住去深想。

    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失望亦或是恐惧,她的心口上像被扎了一个洞一样,呼呼的往里面灌着冷风。

    她很想问一问阮安康,为什么?

    可话到嘴边她又开不了口。

    怎么开口?王麻子死了,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她得了益又怎好开口。

    而且,她不也没救人,说来说去,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那晚若是及时救人,说不定王麻子还能活,可她不仅没救,当时就让阮安康回了屋,还叮嘱他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准出门。

    她在院中坐了一夜,那晚的风是真的冷,吹得浑身如坠入冰窖一般,冻得没了知觉。

    冰冷的风让她冷静了下来,也让她想出了对策。

    这么大一具尸体,瞒是瞒不过去的,只能报官。

    只要咬死了自己不知情就好了。

    人本来就不是她杀的,她本也不知情,她只是没有救他罢了!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适合去做一个戏子,竟将那痛失夫婿的柔弱女子演得那般像。

    现在街坊邻居说起她来都是怜惜,怜她年纪轻轻便死了丈夫,当了寡妇!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演得柔弱些罢了,怎能怪她呢?

    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可每每从噩梦中醒来时,她又害怕到不行。

    人是真的不能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连觉都睡不踏实了。

    深深叹了口气,她将手从阮安康的手中抽了回来,起身回屋。

    “夜深了,快睡吧!”

    阮安康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掌许久,后又抬头注视着岳娇所住的厢房。

    眼中浮现一抹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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