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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娇解决完内急后，便回房欲好好与赵柄说道一番。
可触及到那双幼犬一般湿漉漉的眼神后，她又忘乎所以了。
他总是用这副无害可欺的模样来拿捏她，偏生她还每次都吃他这一套。
最后，这教育一事，又不了了之。
吃罢晚饭后，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城池好似随着太阳的落山而沉寂了下来。
夜晚风大，冷得足以冻死人，行人与商贩纷纷都回了家。
岳娇也与赵柄窝在房间内烤火。
“早些睡吧，昨日你都没休息好，明日又得赶路了！”拍掉在胸前作乱的手，岳娇劝道。
赵柄不依，抱着她蹭来蹭去，这温香软玉在怀，不做点什么他怎么睡得着！
昨日碍着在车厢内不好发挥，他都没有尽兴。现下这床上，榻上，桌上，窗户边，可任他随意发挥，怎能浪费这春光去睡觉呢！
岳娇触及到他那越发火热的眼神，无奈道：“你不累吗？”
她真的很困惑，他徒步跋涉两月，昨晚干了大半宿，今日又不曾休息，怎么还有这么好的精神？
赵柄不言，用行动与反应向她证明了。
他丝毫不累，很精神，很亢奋！
亢奋的后果就是，赵柄生病了。
寻了郎中来瞧过后，只说是邪风入体，切莫纵欲。
他说这话时，瞧着岳娇的眼神颇有些深意。
这寥寥几字说得岳娇面红耳赤，而始作俑者反而睡得香甜，徒留她一人尴尬。
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想着他现在又瞧不见，倒是给自己气笑了。
笑罢，又有些心疼。
她倚着床边坐下，看着紧闭着双眼的人，心中疼惜。
比起两月前，他又瘦了许多，也不知道这一段路究竟受了多少苦，他竟是半点都不肯说，只当没这回事一样。
看了一会，她打算去给他煎药，起身时，睡得好好的人突然抽动了一下。
这一下给她吓到了，她又坐回去，伸手去握住他的手。
刚触到他的手背，就被他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脑袋晃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别走！”
岳娇知他这是做噩梦了，便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轻声道：“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赵柄在梦中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时不时的就要梦呓几句。
“对不起！”
“别讨厌我！”
“不是我，你别走！”
随着这句话出口，他突然抬手举向半空，整个人猛的坐了起来。
一旁的岳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赵柄许是还未反应过来，他看着落空的手掌，扭头又看了眼床边的岳娇，他眼中的泪意未消。
岳娇被他这泪眼朦胧的样子看得难受，正欲开口，就被他一把拥住了她。
抱得紧紧的，好似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岳娇猜他是做了什么噩梦了，回抱住他，在他骨节分明的脊骨上轻轻抚着。
“梦醒了，别怕！”
回应她的，是他低低的一声嗯。
他此时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小声的抽着鼻子。
她一时好笑，这人怎么总是能做出一些让她意想不到，却又心软得一塌糊涂的行为？
“你这是做了什么梦？给吓成这样？”
她这话一落，身上的禁锢更紧了，肩膀上的脑袋不再动了，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住了。
看他这反应，想来是跟她有关了的。
她轻声问道：“可是梦见我了？”
肩上的人不说话。
她又问：“那...可是梦见你的家人了？”
肩上的人还是不说话。
她耐心告罄，这人向来吃硬不吃软，得吓唬吓唬他才肯开口。
她松开抱着他的手，故作生气的说：“难不成，你梦见了别的女人！”
肩上的脑袋蹭了蹭，脸埋在她的脖间，翁声道：“我没有！你可不许污蔑我！”
她轻哼一声：“我可都听见了，你在梦里一直叫着别走，既不是叫的我，那只能是其他女人了！”
“没有！除了你，从未有过其他女人入过我的梦！”他以为岳娇是真的生气了，急切的抬头要解释。
在看见她脸上强忍着的笑意时，才知道自己被她戏耍了。
他也不生气，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生气就好！
岳娇可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都说日有思虑夜有所梦，她想知道，究竟是何事在困扰着他。
“你不打算与我说说，究竟是做了什么梦？”
赵柄此时还在病中，风寒引起的高热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红霞，再加上那微红的眼眶，湿润的睫毛，给他清冷的气质添了些破碎的柔弱。
若不是咬牙硬挺着，岳娇早就心软了。
他可真是个妖精！
她心里埋怨着自己意志力的薄弱。
赵柄神色紧张的看着岳娇，唇瓣微颤，踌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我若说了，娇娇可会离开我？”
岳娇闻言，微微拧眉：“那得看是什么事情，若是你梦见了其他的女子...”
“不会！”他急忙打断她，言辞恳切。
最后，在岳娇的注视下，他慢慢道出了实情。
“江大人一家的死因，我欺瞒了你，但我不是有意欺瞒的，只是那时不想让你牵扯进去！”
“江大人离京前，江夫人曾去宫中赴宴，她认出了妤贵妃！”
“妤贵妃为人谨慎，必不会留她一家活口，便让我派人杀了江大人一家！”
“虽然杀江大人一家不是我的本意，但那些杀手确是我派去的，我知江大人一家与你有恩，你又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我一直很害怕，你若知道了实情，会不会因此而怨恨我！”
他说完，垂着头不敢抬起，不敢去看岳娇此时的神色。
这件事一直埋在他的心里，积久成疾，因此他常做噩梦。
梦见有一次岳娇知晓了原因，斥责他的心狠手辣，最后离他而去。
梦中的绝望，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岳娇听闻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眼神渐沉。
她没想到，江大人一家会是因此而死。
一想到江家姐妹惨死在那刀下的样子，她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几十条人命，就因为一个猜忌，便无端丧命了。
赵柄的余光感受到了岳娇的轻颤，心脏猛的被攥紧，他搁在床上的手，用力的握成拳。
他此刻只觉得口中苦涩，正欲开口时，就听头顶传来她的声音。
她问道：“两年前，你自城门口被救后，据说那两日进城的人皆被恶鬼索命，可是你杀的？”
赵柄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堪。
“你...知道那人是我了？”
岳娇点头，她本不想挑开的，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在她面前又非常的在意自己的容貌形象。若是让他知道，他曾经那般狼狈不堪的样子早就被她看见过了，他一定很难堪。
可有些问题若不问清楚，只会在心中成为一个结，最后成为两人之间的隔阂。
“你...你何时得知的？”他有些慌，一想到那般狼狈的模样被她看见了，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会嫌弃他吗？
“离开侯府的那日，我在你床上看见了那件外袍”。
赵柄瞳孔微震，没想到她竟那么早便知晓了。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只觉得心中空洞，伸手想要抱一抱她，唯有她才能将哪个洞堵上。
可又觉得那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下，如今的他满身污秽，再不配靠近她。
他手垂落在床沿上，手腕上的骨节磕出了一声响。岳娇听着都觉得痛，他却半分反应都没有。
舔了舔干燥的唇，他低声道：“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我被崔明盛欺辱一事被人捅到了皇上那里，那时候崔家权势正盛，皇上正在找机会能捏住他们的把柄，为此，崔明盛便将那日见过我的人都杀了灭口！没有了证人，便是皇上也拿他没法。”
岳娇闻言，没有说话。
他抿了抿唇，问：“娇娇以为，那些人是我杀的？”
岳娇点头，在得知赵柄就是城门口落难之人时，确实是这样想的。
“那，清月郡主的事，是出自你手吗？”
赵柄此时的神色，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了，如一截枯木，失了生机一般。
他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岳娇给猜到了。
抿了抿唇，他干涩的开口：“是的，她被崔明盛扯进了这摊浑水中，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若不彻底的让她保守住这个秘密，以她的性子，迟早会出大事的”。
“被崔明盛劫持的那次，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我猜测了一下，两年将你从城门口救走的是清月郡主吗？算起来，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岳娇问道。
赵柄摇头，抬眸看向岳娇，眼中的眷念不舍浓到盛不下，快要溢满而出。
他道：“没有，至始至终，救我的都只有你一人！她是将我从城门口带走了，然后将我囚禁在她府中两月，若不然，我早就找到你了！”
“等我伤好出来后，才得知崔明盛将那两日进城之人全杀了！我那时候以为，你也被他杀了！”
“我当时就想杀了他们！可是那时的我还杀不了他们，所以我蛰伏了两年，替皇上卖了两年的命，就是为了这个机会!”
说着，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小心翼翼又带着期许的问。
“娇娇，你现在会厌恶我吗？”
岳娇看着他，打探了他好一会，突然笑了。
她摇摇头，倾身抱着他，将他的惶恐不安悉数安抚妥当。
她道：“我本以为你是深渊里的恶鬼，早已经做好了与你一同对抗这个世道的准备！谁知，你比我想象的要好，倒是叫我放心了些”。
“娇娇！”赵柄惊呼出声，他从她的怀中出来，双手握着她的肩，直直的注视着她，再一次确认道。
“你不怪我杀了江大人一家？”
“怪不怪的，我不知道，江大人一家确实与我有恩，你虽是被迫，但他们死于你手也是事实...”
他的心再次随着她的话凉了下来。
“但我的心已经偏向你了，我没办法站在正义的那边去怪罪你！”
她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人，两人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与折磨，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她不愿再起波折。
她在心中默默念叨：对不住了江大人江夫人，这辈子是替您们报不了仇了，我只能逢年过节多给您一家烧点纸了！
赵柄冷却的心因着这话再次火热，一滴泪自他的脸上滑落，他猛地将人拥进怀，哽咽着开口。
“娇娇，下次说话不要这样大喘气，我的心脏受不了！”
岳娇无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怎的你比我还爱哭！”
他在她怀里轻哼一声，应承了她这句话。
岳娇无奈：“第一次见你时，那替你接骨的大夫说你痛晕过去了都不曾掉一滴泪，怎么还越长越回去了？”
赵柄不言。他怎会告诉她，知她心软，他的眼泪全都是用来掳获她的。
“对了，我还不曾问你，你为何会被流放？”
“我陷害大皇子被贬为庶人，二皇子断了腿，因此惹恼了皇上，便被流放了！”
他说的轻松，却叫岳娇听得惶恐。
“你...胆子也太大了，不怕皇上杀了你吗？”
赵柄抿唇一笑：“他不会，当年他在吴府与吴老爷妾室偷情，后来更是设计拐走人妻，欺瞒全天下给我与妤贵妃换了身份，接入了宫中。此等丑事，我便是最大的证人。”
“他深知，没有十足脱身的把握，我是不会行此险棋的，他料定了我必有后招，所以不敢动我！”
岳娇听得惊心动魄，又问：“那妤贵妃也肯放你走？她怎舍得让你受此折磨？”
提到妤贵妃，赵柄神色都冷了下来，淡漠道：“我不过是她手中的工具罢了，当年她用我向吴老爷邀宠，后来我腿瘸了，失了争权的优势，她便弃我于不顾，任由他人欺辱我！后来她攀上了皇上，走时本不欲带我，是皇上为了哄她欢心，主动提出将我带上的！”
“她从来，就未曾将我放在心上过！”
岳娇听到此，心中同有感触，怪不得冥冥之中他俩总会相遇。
因为他们都是被至亲抛弃的人，只有彼此才是唯一的归属。
“无妨，以后有我将你放在心上！”
赵柄抬眸，眸中春光暗现，他咽了咽唾液，轻声道。
“可是，我还想被你放在身体里！”
岳娇瞬间脸红，咬唇忍了忍，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骂道：“色胚！”
“娇娇，我生病了，你疼疼我好吗~”
赵柄这人，看似一把淬着寒光的利刃，当那把利刃插在你的心口上时，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汪春水。
时刻萦绕在你的心尖儿上，轻柔的，舒缓的，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的撩拨着你。
直叫你软了膝盖，热了心肠，最后缴械投降！
岳娇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