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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几年正是广电事业蓬勃发展的时候，雍平县广电局在县里赫赫威风。
那个时候老百姓的主要娱乐项目还是电视机，有线电视普及率高，国家对广告的管制也松垮，只要砸钱，什么类型的广告都可以上电视。
所以广电效益好，自己有收入，还能挺着腰杆子向县里其他单位化缘，油水丰厚，广电局长的位子分量就重。
那个年代是局长负责制，局长是一把手，陈力是罕见的从外调来的局长，二把手书记佟云则是本地干部，而且从县委办副主任调任的。
微妙的地方就在这里，佟云以前在县委管内务那一块，县委领导的吃喝拉撒都离不开他，权力很大。
他到了广电局是属地调岗，他的人脉关系这么多年积累，在县里早就织成了一张网，办起事来呼风唤雨，脸面直接压了陈力一头。
陈力是强龙，佟云是地头蛇，这种搭配如果说双方沟通得好，都有心胸，一个唱红，一个唱黑，雍平县的广电事业在两人手上那必然能再攀高峰。
可问题是权力这东西谁愿意让？
陈力调雍平广电局之前，据说在临县已经干了五年的二把手，他调雍平广电局是媳妇熬成婆，委屈了这么多年，现在修成了正果，就好比打了一晚麻将一直没胡，最后一把海底自摸，这个风头能被别人抢了去？
所以陈力和佟云的矛盾是先天注定的，调和不了。
曹睿是局办公室副主任，郑飞这个主任有好事自己揽，但凡是有坑的事儿都把他往前推。
上一辈子曹睿就是这么栽的，而这一辈子曹睿则要凭此扭转命运。
他从陈力办公室一出来，郑飞就凑过来问情况，曹睿道：“材料已经送局长了！”
“什么情况？签字没有？”
曹睿道：“这要问局长！要不主任您去问一下？”
郑飞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他道：“我是看兄弟们翘首以盼！他们急！你看，你看……”
“你们都进来吧！”
办公室一帮兄弟都进来了，其中就包括刘胜和毛青山，刘胜小黑个儿，很憨厚，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曹睿上辈子刘胜没能转正，自谋职业去了。
曹睿闯深圳的有一年母亲突发急症摔倒，他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打了120，医院派不出急救车。
曹睿慌乱中给刘胜打电话求助，刘胜赶过去背着曹母一路跑到县人医，曹睿从深圳赶回去探病，找到刘胜想塞个红包致谢，这小子死活不要。
结果第二年曹睿收到噩耗，刘胜在外面搞婚庆拍摄不幸出了车祸走了，曹睿欠下的人情永远没有还。
记忆如潮水，曹睿很想过去拍一拍刘胜的肩膀，叫一声：“兄弟”。
但是他很好的克制了情绪，目光甚至都没有在刘胜身上停留。
这么多人都看着，曹睿道：
“郑主任，您要帮兄弟们出头啊！这都是您的铁兄弟呢！我刚才在局长办公室已经尽力而为了，但是我人微言轻，郑主任您讲一句话顶我一百句，这个关键时候，主任你出马……”
一句话，郑飞就便秘了。
刘胜和毛青山是两个小“卒”，但是关乎饭碗的事情，局里每个人都关心。
现在的广电局有公务员，有事业编，有合同工，有临时工，解决临时工和合同工的编制，这就是鼓舞士气，谁在这件事上给力了，下面人就能看到担当。
郑飞平常八面玲珑，逢人就称兄弟，现在关键时候来了，郑飞是嘴巴上的兄弟还是行动上的兄弟？
此情此景，郑飞怎么表态？
结果，郑飞表态：
“曹睿，要不还是你去吧，有个缓冲！你和刘胜这么好的兄弟……”
郑飞话说一半，曹睿直接打断他的话：“行，我去！为兄弟两肋插刀！”
曹睿再进局长办公室，很快，广电局局长陈力大发雷霆，在办公室拍桌子骂娘，惹得全局上下噤若寒蝉，下面人议论纷纷，说曹睿给局长汇报工作说错话了，惹局长生气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曹睿身边一个人没有，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得出来，很多人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人性都是一样的，曹睿能为合同工的饭碗问题挨局长的批，大家还怕局长不敢靠近他，但是内心那杆秤已经向他倾斜了。
对曹睿来说，现在他的对手不是陈力，也不是佟云，而是郑飞。
所以曹睿现在首要对付的是郑飞，他第二次去找陈力，进门就道：
“局长，您还是快点把字签了吧？我一出去郑主任带着人就把我围了，看架势他们是想把我生吞活剥啊！
反正我躲无可躲了，只能又来找局长您来了！”
陈力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曹睿这一讲，他哪里还控制得住？当即劈头盖脸就一通臭骂。
他骂曹睿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发泄，他和佟云斗法，对佟云不满，但是双方是面上和气，底下动作不断。
他平常憋的火就没地方撒，今天正好，曹睿让他出气了。
曹睿在单位一直就是软弱窝囊的人，陈力骂得毫无压力，挨骂也符合曹睿的人设。
好像一切都那么正常，但是这事儿肯定已经不简单了，领导发火骂人，耍脾气是正常，但是时机对不对？
曹睿在食堂吃饭，陈力则哪里有胃口吃饭？
郑飞屁颠屁颠的凑过去，一脸谄笑：“局长，最近步行街新开了一家特色猪肚馆子，店面不大，但是味道杠杠的好，要不中午简单安排一下？”
陈力冷冷的瞥了一眼郑飞，就这一眼，让郑飞心惊胆战，瑟瑟发抖。
午休过后，下午上班，陈力的车停在了楼下，郑飞鞍前马后，准备陪同陈力上车。
陈力到了楼梯口直奔大办公室，到办公室门口，一帮人全面面相觑。
“曹睿！跟我走！”
曹睿跟着陈力上车了，郑飞一只脚踏到猎豹车的脚踏上了，陈力说话：
“你不用去！就待在屋里看家！”
郑飞眼睁睁的看着吉普车屁股后面冒烟跑出了广电局大院，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