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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施宁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慕少臣在抽烟。
见她出来，他立刻掐灭了剩下的烟，帮她打开车门。
施宁道谢上车。
回去的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施宁偏头看向车窗外路过的街景，眉心紧蹙。
她想起周母审视的目光，回想当时两人的交谈内容。
“刚才阿淮来看过我了。”
在简单的寒暄过后，周母直接切入主题。
当时，她心里就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想。
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温柔的问，“他怎么样了？”
“就是休息少了，低血糖。医生说明天上午就可以办理出院。”
周母垂了下眼皮。
再次抬起时，眸光复杂，甚至有些犀利，“阿淮说，老周的事情，你之前提醒过他。你老实告诉伯母，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周淮说，那个时候黄副书记甚至都还没有调来江城。
那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施宁没想到她是问这件事。
但她仍强作镇定，谎称之前在电视里看到过黄副书记，听说他可能会被调来江城的事。
凭借第六感，觉得他不是好人。
她不可能告诉周母自己是重生回来的，没有人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
抬手在玻璃上轻点，施宁恍惚的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说法周母有没有相信。
但她离开时，周母的眼神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当时太突然，她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
“能聊聊吗？”
男人低淡的嗓音在耳边骤然响起，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施宁抬眼，有些愕然的定了定神。
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松合苑。
地下车库的光线有些暗，在男人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将本就硬朗的轮廓勾勒的更加鲜明。
人也显得更淡漠薄凉。
施宁眨了下眼，缓解一下眼睛上传来的干涩，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她不知道他要聊什么。
自从这次回来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尴尬。
车厢里有些昏暗逼仄的环境，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鼻翼间呼吸到的，全都是男人清冽好闻的味道。
熟悉又陌生。
“周淮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和难过，慕少臣再开口时，声音里有了一丝温度。
莫名有些温柔的感觉。
施宁悄悄的吐出堵在胸口的那口气，笑着说，“我没去看他，不过听周伯母说他已经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慕少臣点了点头，“网上那些留言已经澄清了，赵诗音写的那两本小说也通知网站那边下架清空了。到时候起诉赵诗音的同时，还会连那两家网站一并起诉。”
“什么时候？”
说到这件事，施宁提起了一点兴致。
看她感兴趣，慕少臣又多说了两句，“半个月以后，到时候你要作为原告出席。你要是不想出面的话，也可以全权委托给律师负责。她那本小说传播量达到百万，又导致你被围困在公司两天，无论是精神方面，还是对公司造成的影响等各方面，应该能争取到不错的赔偿。除此之外，你想让她坐牢也可以。”
“到时候我会出面。”
施宁沉默了一瞬，就这车库灯光打进来的光线盯紧他的面部表情，“网上说的那些，你相信了吗？”
慕少臣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蜷了蜷，敛下眸子如实道，“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接着开口，“我不想骗你。即使知道这样回答，你会生气，会难过。”
如果他爱施宁的话，听到这些经历可能会心疼，会愤怒，却绝对不会因为别人对她的伤害，而变成另一个加害者。
但他不爱。
他想要和她离婚，只是因为不爱，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都不影响他想要离婚的决定。
他以为施宁会难过，会骂他。
以为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破碎和低落的情绪。
但是没有。
微弱的灯光在她眼底投射出细碎的光，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生气。”
她永远都不会对他生气。
只是难过，难过到连呼吸都觉得像是有无数风刃刮过整个肺部，在里面肆意翻搅，疼入骨髓。
但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在不爱自己的人面前，任何的难过和示弱，换来的都不会是真心实意的心疼。
她不屑用这样的手段。
“你在缅北的时候，周淮很担心你。他来找过我好几次。刚开始是骂我不够关心你，骂我没去救你。后来，是让我帮忙一起救你。”
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慕少臣淡冷的嗓音再次打破空气里的沉闷。
施宁眨了眨眼，眼神狐疑。
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晚上会一而再的提起周淮。
慕少臣没看她，只是按下车窗，让外面微凉的空气吹进来，“他喜欢你。”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施宁就已经本能的反驳，“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到这个时候，施宁还觉得他是误会了，耐着性子解释给他听，“我和周淮从小一起长大，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友情之外的任何其他感情的。”
慕少臣盯着施宁看了一会儿，见她目光坦荡，没有丝毫心虚。
只是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多做解释。
他垂了一下眼皮，说起今天想要和她交谈的主要目的，“我现在不记得我们之前的事，你要是想要离婚，我不会拒绝。”
从缅北回来，这样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上次，施宁很坚决的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
但是这次，她累了。
从他说要谈谈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真的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会觉得难过。
男人似是不忍看到她难过的表情，把头正了回去，看着车头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施宁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把指甲陷进掌心，让疼痛使自己勉强维持镇定，“我考虑一下。”
她听到自己微笑的声音。
慕少臣有些意外的偏头朝她看过来一眼，想了想又说，“我明天要出差。”
其实不是非要他去。
但他不想跟施宁这样尴尬的相处，才会亲自去。
无论最后她的决定是不是同意离婚，他都会接受。
但是私心里，他是希望她能同意的，不然也不会在她上次拒绝之后，他还要再一次提起了。
“几点走？”
施宁有点意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到时候覃风回过来接我去机场。”
慕少臣顿了顿，伸手打开车门，“早点回去歇着吧。”
“对了，昨天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听他提起覃风，施宁想起一件事。
慕少臣回头，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施宁动了一下因为坐的时间太长有些僵硬的身体，“吴凯找我说情，想让我放了赵诗音。”
慕少臣拧眉，眸色微沉，“他凭什么？”
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维护之意，哪怕知道他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施宁还是好心情的弯了下唇角，“赵诗音没跟他说实话。他不知道赵诗音写那两本小说的事，更不知道她在网上用小号诋毁我。我跟他说了之后，他就没再纠缠，只是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打击。”
“倒是没想到他对赵诗音，还是一片痴心。”
听施宁说他没有过多纠缠，慕少臣神色稍缓，眼神却似带着几分讥嘲。
“我被带去缅北之前，就听说你让覃风查了他，到现在还没查到什么吗？”
想到吴凯那张和慕少臣过于相似的俊脸，施宁实在没办法相信他和慕少臣没关系。
但是都过去这么久了，慕少臣那边似乎也没再提到过这个人。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没有。目前为止，只查到他和母亲从小相依为命，没人知道他父亲是谁。以前老家的邻居也说他们是在二十多年前逃荒过去的。当时他已经五岁了，整个人看起来面黄肌瘦，比同龄人瘦小许多。后来有人可怜他们母子，便宜租了房子给他们住，又帮那女人介绍了环卫的工作。两人才算安定下来。再往之前就查不到了，没人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
慕少臣把自己这边查到的内容跟施宁说了一遍。
其实真的要查，也未必查不到。
只是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这件事被提了几次，每次都因为其他事情搁下了。
说到底，还是他心里并不认为自己和那个吴凯有什么关系。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偶尔有那么一两个长得像的，没什么稀奇。
本来就是不怎么上心的事情，为其他事情让步也是应该。
“没考虑过做亲缘鉴定吗？或者直接去问吴凯的母亲。”
施宁提议。
慕少臣重新转回身坐回驾驶座，扭头狐疑的看向施宁，“你很确定他和我有关系？”
“直觉吧。毕竟他和你真的太像了。”
施宁耸肩。
她也确实没有撒谎。
前世，从来没有出现过吴凯这么一个人。
这辈子赵诗音没出家，反而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反倒牵出了吴凯这么个人。
应该也算是她和赵诗音两人重生的蝴蝶效应吧。
说起这个，施宁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还有个东西一直没给你。”
她说着，打开车门下车，快步往车库外面走。
慕少臣惊讶一瞬，也下车跟上。
回去以后，施宁回房间取出保存完好的日记本递过去，“这个是之前就应该给你的，只是后来一直没机会，耽误到了现在。现在物归原主。”
“这是？”
慕少臣把日记本接过来，眼神里充满疑惑。
他不记得和施宁相关的一切，自然也对这个日记本毫无印象。
“这是你父亲的遗物。之前慕子轩把它给我，让我转交给你。”
“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慕少臣说着，低头翻开日记本。
仿佛只是随口问问，并不在意答案。
施宁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说，“你明天还要出差，别看的太晚。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关上房门，彻底把两人隔开。
慕少臣只随意看了一眼日记，抬眸正看到施宁关门的动作，眼神里闪过一丝光晕。
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
次日，施宁起来的时候慕少臣已经走了。
自己一个人，她甚至连吃早饭都兴致缺缺。
想到周淮今天出院，她干脆开车去了医院。
在路上还给他带了早餐。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周淮脸上恢复了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健康许多。
她过去的时候，周淮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她过来，挑眉问，“怎么，想哥哥了？”
“想当我哥，下辈子吧。”
施宁把带过来的粥倒进碗里，给他递过去，“昨天听周伯母说你今天就能出院了，没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
周淮朝她比划了一下胳膊，“我现在壮的能打死一头牛，就不继续浪费医疗资源了。”
施宁没好气的把手里的碗塞到他怀里，“先吃饭吧，别回头饿的能吃下一头牛就行。”
周淮笑笑，没再说话。
只是捧着碗把粥往嘴里倒，眼神里总是透着说不出的难过和阴郁。
施宁看着他吃饭，眼神逐渐放空，思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两人一个忘了拿菜，一个忘了吃菜。
直到一碗粥喝完，周淮把碗给施宁递过去，见她没反应，才把碗拿开，扬声又喊了一遍。
施宁怔怔的回过神，一脸迷茫的看着他，“怎么了？”
“应该我问你怎么了。”
周淮挑起眉峰，“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你还要喝吗？”
施宁摇摇头，起身打算再给他倒一碗。
“不用了。我看你带的不少，能不能帮忙给我妈也送点？”
周淮摇头拒绝。
在医院躺着不怎么动，他也不觉得饿。
“那还用你说？我带的自然有周伯母的份。”
施宁说着起身，把保温桶拿给他看。
周淮看了一眼，里面还有大半桶。
除此之外，还有些包子和春卷。
施宁给他留了一些包子，才提着去了周母病房。
确认她离开，周淮摸出手机给慕少臣拨过去。
他怀疑施宁今天的心神不宁，和慕少臣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