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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我应上青云(15)

作者:四海孤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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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已经死了?”云鹤真人怔怔地重复一遍,满目惊愕,不敢置信。
    作为绘卷宗宗主,近千年来的画道第一人,整个修仙界都以得到云鹤真人的一幅亲笔画为荣。
    云鹤生性随和跳脱,为人亲和,每月末都会很好脾气地翻阅每一封来信、请帖,看心情回应来自各个宗门或家族大能的请帖,做客期间常常随手留下画作赠予主人家,也权当是练笔修行了。
    因此在他的记忆中,那次前往梵音宫只是他随心应邀中平平无奇的千万分之一罢了,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不是兴致勃勃地想向好友展示这些年的作品,他根本不会想到把这幅画翻出来再看一眼。
    “不,不对……”忽然,云鹤回想起了一些细节,原本就形状偏圆润的双眼睁大,望向星浔,“我想起来了!当时是有些异常的——”
    那是一年之初,正在远游途中的云鹤毫无架子地席地而坐,身周雪白的信纸高高堆起,有的被写信人折成纸鹤、灵蝶,在灵力的驱动下绕着他低飞,有的则闪着华光,生怕收信者看不见似的。
    面露些微好奇之色,他一个个把信捉住,像拆礼盒一样挨个儿拆开。
    这个,看一眼,不感兴趣,扔到一边。
    这个,看一眼,是徒儿来信,等会儿写回信。
    这个,看一眼……啊,是天音又写信骂他!
    腾地一下坐直,云鹤把信来来回回读了几遍,暗自轻哼一声,不就是他之前在她的闭关室前等得实在无聊,就在地上画了只乌龟嘛,天音一如既往好小气!
    赌气之下,云鹤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个月他就不去找天音玩了!无聊死她!
    信一封封减少,他该回信的回信,该扔掉的扔进储物空间,又在天音的信上画了一个自己吐舌头做鬼脸的简笔画,寄回去。
    最后,他面前只剩下一封来自梵音宫光愿法师的请帖,希望他能抽时间去一趟妙本寺,为寺中群僧画像。
    “尽快?”云鹤对着请帖瞧了半天,疑惑地念出书信中的最后两字。
    在他看来,一年伊始想留下一幅“全家福”是可以理解的,每年就属年初年末他收到的请帖最多,但……为什么这么急切?
    光愿法师常年修玄武定功法,不仅气息尤其绵长,行动也总是不紧不慢的,能枯坐在石头上一年半载不动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云鹤很难想象他口中也会蹦出“尽快”二字。
    但他与光愿法师终究不熟悉,便没有深思,只是愁眉苦脸地叹气:“真不巧啊,这边是南域诸岛附近,离梵音宫可横跨了三洲四海二十城呢……没办法,谁叫他替长明守魂十年呢,我也只能特地赶回去了。”
    身在远游,如果是一般人叫他千里迢迢赶回去画一幅画,他才不乐意呢。
    可是他欠光愿法师一个人情,光愿又一向淡泊宁静,几次推辞他的报恩,如今对方终于有求于他,他更不好推脱。
    一边叹着气,云鹤一边唤出点仙笔,不过寥寥几笔就在空中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仙鹤图,图中仙鹤忽然眨了眨眼,抖抖翎羽,昂首挺胸地迈起细长的腿,从画中走出。
    “走吧,我们赶路过去!”
    云鹤拍了拍仙鹤的羽翼,姿态矜贵高傲的仙鹤勉为其难低头俯身,让创作者骑上它的脊背,随后展翼高飞。
    不过两三天,云鹤便驾鹤抵达梵音宫主脉脚下。这边不比南域暖和,片片雪花纷飞,冻得他打了个喷嚏,连忙从储物空间里翻出羊绒斗篷、麀皮小靴穿上。
    以他的修为,他早已可以隔绝寒冷,冰火不侵,但他一向不愿意这么做,觉得平日里春夏秋冬有冷有热才有意思。
    然而,等云鹤哆哆嗦嗦爬到山上,从一众相似款式颜色的袍子中找到光愿法师,又有一件怪事。
    见到云鹤,光愿法师表现得很寻常,寒暄后问他前来何事,吐字还是以前那般慢吞吞的——就是太“寻常”了,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写信,主动邀请云鹤前来一样。
    违和感有一瞬间划过云鹤的脑海。
    他面色有些古怪,上上下下打量光愿法师几眼,得到的只是对方一成不变的微笑,笑容慈祥而温和,像极了寺庙中许愿池里的一只百年老龟。
    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可能是年初事多,光愿忘记了吧。尤其光愿还是妙本寺住持,管理全寺事务……
    当宗主是很累的,在徒儿能帮云鹤分担前,他也总是忙得不着地,此时云鹤推己及人,觉得当住持应该也是同样劳累的吧。
    云鹤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看向光愿法师的目光增添一分怜悯,无奈地解释道:“不是你小子写信,希望我来给你们庙里的僧人画像吗?”..?
    “……哦,”大抵是真的忙昏头了,相貌年迈的僧人慢慢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是这样啊。”
    “是呀,”云鹤没有多想,在他的印象里光愿法师向来如此,戳一下才肯动一下,“你们商量一下想在哪里画、摆什么姿势画,我先去后殿拜访一下长明,半个时辰后回来。”
    说着,他便迫不及待地迈腿,向后殿走去,半个时辰后来到庙宇正门前,按照要求画完画像就下山了。
    走前,光愿法师还挽留他,布满皱纹的脸一半隐没在檐下阴影中,让人看不清神色,他缓缓地说:“雪越下越大了,不如留宿一夜再走吧。”
    裹紧斗篷,云鹤缩了缩脖子,把脸颊埋进羊绒里,纠结片刻,还是摇头回绝了:“多谢关心,但我还是不留宿了。”
    “正巧前几天也收到了我徒儿的来信,我顺便回去看几眼,然后继续远游,”他顿了顿,转头瞧瞧光愿法师,好心劝告,“南域湖海岛屿风景甚好,您有时间也去散散心吧,别太操劳了,该放手的就放手给年轻人……我看你脸色都比以前阴沉了。”
    “……”
    听完云鹤的经历,星浔有些好笑地低语一声:“很难想象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听到你的‘劝告’,心情是如何的——如果它们真的有情绪的话。”
    耳尖微动,云鹤真人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盯着星浔的眼睛:“所以,你知道他们的异样是怎么一回事?或者,你遇见过类似的情况?他们是被夺舍了吗?有没有恢复正常的机会?”
    “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一些端倪,有许多事情还不确定,”虽然是原主为数不多的好友,她见他也莫名感到亲切,但毕竟很多年未见,星浔无法完全信任云鹤,面对云鹤接连的发问只得退一步,“很多细节,等我查清楚才能和你们说。”
    她透露出那种怪物比较表面的特点:“总之,那种东西会吃人血肉,剥人皮作衣,还能通过伤害别人,把正常人转变成那样的怪物。被转化后,那个人可能保留一些原本的记忆,但实际上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你们可以把这些消息告诉信得过的人,都注意防备周围的人,切忌放松警惕。”星浔严肃警告道。
    说完,她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你不是说谁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吗?怎么看不出来光愿法师他们不对劲?”
    “算上这次,我一共只去过妙本寺五次啊,中间间隔十年至几百年不等,而梵音宫那些僧人大多热衷于动不动下山救济天下,剩下的那些又可能有职位或者所属寺院变化……”云鹤皱着脸解释,“我每次过去,那里几乎都换了一批人了。”
    “光愿那小子也是,我第一次见他,他还是个七八岁的扫地小僧,身高尚不及我腰,第二次又见他,他就一副中年人模样了。真不知道他那么急着长皱纹干什么,问他就回答‘这也是一种修行’……”
    云鹤安静片刻,面色惆怅:“依你所说,我再也见不到那喜欢扮老的小子了,如今不过余下一副皮囊罢了。”
    “哎,不久之后,就连老祖也……”云鹤幽幽叹着气,感慨万千,“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溜走了。”
    忧愁的神情出现在他这一张年少不知愁的面容上,似是少年人故意模仿迟暮之人长吁短叹,星浔望着他,弯了弯眼眸:“你还是适合笑着。”
    “天音经常这么说。”他喃喃道,伸手摸摸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当他扬起嘴角时,星浔仿佛看见那只色彩斑斓的小蝴蝶重新抖擞翅膀,再度飞起来了。
    因都有要事在身,两人闲聊几句,没多久就相互告别,云鹤目送星浔的身影消失在院落青藤后,忽地一拍腿,懊恼道:“哎呦,先前柏云那丫头不是告诉我要给她师父定制画本么,被一打岔,忘记问些细节和前因后果搜集素材了。”
    “算了算了,先为老祖作完这幅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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