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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无端

作者:祖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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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央/文

    第二日起来,鱼游儿给温姬梳发时,不由得惊讶地轻呼一声,“呀,您昨夜哭了吗?眼睛怎么肿了?”

    温云裳照照镜子,果然眼睛泛红,肿了一圈。

    怪不得太子刈昨夜那么说。

    且看见镜子,她又羞恼地想起太子刈早上走时和她咬耳朵,低声说什么,“我知道,你颇爱美,顾忌仪态。”

    “但有什么不必忍着,想问便问。阿裳年纪小我许多,哭起来也并不丑,我是会让着你的。”

    温云裳当时便气急地问,“殿下!我何时颇爱美了?”

    秦刈却低声回她道,“有一日,我看见你早起照镜子了。”

    原来他看见了,温云裳立时羞窘不已,想起自己刚到太子刈身边时,十分局促,早起时总要先偷偷去照镜子整理好仪态,再等太子刈起来好服侍他。

    可自太子刈允她不必早起服侍时,她就不曾这么做过了。

    温云裳在今晨太子刈走后,把头塞进层叠的锦绣被子里,为此事足足晚起了一刻钟。

    眼前的镜子里明晃晃地照出她红润润的嘴巴和染上胭脂色的脸颊,温云裳赌气地立刻把镜子扣转到了梳妆台上。

    身后,婢女们对视着互相笑笑,都知道这是殿下和温姬相处甚宜,温姬心情好呢。

    朝云殿一派静好,吴宫里的另一处地方却气氛沉闷。

    昏暗的屋子里,秦国来的郑姑冷冷对一人斥责道,“娘娘派你来是干什么的?你竟一点用处也没有,甚至连我今日赶来吴地的消息都不知。”

    被训责的并不是旁人,而是婢女们口中相传,被太子殿下荣养起来的惠姑。

    说来好笑,惠姑在见到郑姑之前竟并不知道秦宫来人了。

    秦郑两军驻守吴国,宫中守备戒严,私下里的书信往来都不被允许。

    是以,这一年,自她跟随太子刈随行以来,除了大军拔营之初,离秦国不远时,写过几封经过审查的书信,这么久还都未曾与郑妃联系过。

    且也从未接到过郑妃的书信。

    今日一见郑姑,听说秦宫来人,惠姑是又惊又喜,“茹娘,非我不想知道,是殿下根本就是防着我啊!”

    郑姑被赐姓郑,单名茹字。

    这半年,住在吴宫,太子刈口称敬惠姑服侍母妃大半辈子,不允她再劳累,将她当作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荣养起来。

    实则,她就像双耳被砍眼睛被封一般,什么消息都传不到面前。

    郑姑略带怒意地扫她一眼,低声快速说道,“这些都不必多说了,秦王身体愈加不好,最近又开始宠幸韩王后,有意让韩将军夺回秦宫守军的权力。”

    “这分明是在提拔韩家,打压李相邦。娘娘最近屡被斥责,后宫的权力也被夺走不少。”

    惠姑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头脑发晕,失声惊道:“怎么会!娘娘的身份可是郑国公主,秦郑两国可还在合盟中呢!”

    “那又怎样,秦王已经被逼得头脑不清,顾不上外面,只想依靠韩将军夺回手中的权力了。”郑姑这一路上在外人面前向来镇定的脸终于泛起了深重的忧虑。

    惠姑呐呐道,“这些,这些殿下知道吗?”

    “殿下自然知道,可他迟迟不出手,娘娘已经等不及了。”郑姑利眼扫视屋子一圈,继续道,“这次,娘娘选了两位极出色的女郎。我不能多留,娘娘那边情况危急,还需要我加快回去。”

    “至于如何让殿下宠爱这两个美人……”郑姑刮骨刀刃似的眼睛盯着她,冷冷说道,“要是做不到,你也就不必回来了。”

    惠姑冷汗落在脖子上,后背都有些湿了,连忙应下,“诺,诺。”

    -

    又过几日,天气愈冷,吴宫东边梅园里的一大片腊梅竟在几夜之间都开花了,煞是好看。

    郑太子最近可并不好过,头痛的病症不仅不减反而加重了,强压着的火气也重起来。

    这日从外面回来,正按着额头向自己的宫殿走去。

    羊惑突然出主意说,“殿下近日心情不好,何不到处散散心呢?属下听说吴宫东边的梅园里风景甚好。”

    郑纬忍着不耐烦,瞥一眼他问道,“这梅花可是有什么奇异之处?”

    羊惑暧昧笑着说,“殿下,红梅白梅都没什么奇异的,倒是听说秦太子的宠姬最近颇爱去呢。”

    郑纬脚步一顿,脸色好看起来,笑骂一声,“蠢货,还不带路。”

    “吴宫这么大,本殿迷路也是常有的事儿。”

    羊惑连忙应声走到前面去,“哎,哎。”

    于是挥退下仆,两人拐了个方向就往东边走,又像是不认识路一般径直进了梅园。

    那里隐隐传来女郎们的说笑声——

    其实哪里是在说笑。

    今日温云裳恰好出殿透透气,在一树树的梅花林中,远远就看见两个身穿秦国服饰的女子。

    原来是那两位秦国雍都来的美人。

    之前虽说太子刈让她负责安置秦国来的人,其实也并没有打过照面。

    几步之间,那两名美人已经看见她了。

    夏婴头戴金钗,身披刺绣精美的厚重披风,美目一转间已经吟吟笑问道,“隔着很远就看见一位玉人,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温女郎?”

    温云裳心里惊讶,郑妃竟寻来了这样两个标志的美人,她也笑着回道,“正是,女郎谬赞了。”

    夏婴笑笑,“还要谢过温女郎,听闻是女郎吩咐婢女们送来了一应物事,这可省了我们不少事。”

    白越歌虽话少,此刻也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温云裳略略地说,“这是殿下吩咐的事,两位女郎不必客气。”

    又闲扯几句,夏婴还想说什么,却被白越歌止住了话头,“既如此,也不扰温女郎赏梅了,难得今日景好。”

    温云裳讶异地看一眼这位冰雪美人,道:“哪里是扰呀,只不过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我也恰好要回去了。”

    三人互相笑笑,就此散开了。

    待走远了,白越歌才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呢?秦太子最近几日都在这位温女郎的寝殿里,可见是十分宠爱。”

    夏婴横她一眼,“我如何不知,只是可别忘了我们来这是干什么的。”

    “我们若不做点什么,郑姑那老虔婆如何能放心我们?”

    白越歌无奈道,“那也别急,要是因为温姬而惹怒了太子殿下,比起郑姑来才要更可怕。”

    两位女郎越走越远了,只能听见夏婴边走边嘟囔着说,“这能不急吗?”

    ……

    “走吧,阿拂。”

    这边,温云裳牵裙往回走,恰这时,听见前面转角处传来略重的脚步声。

    正纳罕间,就突然看到郑太子的脸,温云裳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婢女们都已经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她也只好下拜行礼道,“郑国殿下安。”

    说起来温云裳也只在上一次宴席随侍时见过郑玮,识得这是郑国太子,以及,是怪梦中频频出现的陌生男子。

    她虽不知道郑国太子为何会来此地,可身为秦国太子的姬妾,还是需要避讳些的。

    温云裳带着婢女们侧过身,让郑太子先行。

    郑玮见状,心中焦急莫名,他本就是来见她的,要是走了难不成还真的要去赏梅花?那这头痛病还要不要治了?

    于是脱口而出道,“你们不必走。”

    温云裳蹙一下眉,这是何意?

    羊惑这时倒成了哑巴,郑纬懊恼地攥一下拳,只好补一句说:“孤是说,本就是扰了你们赏花,你们就在这里好了,不妨事的。”

    这郑国太子,是不识人眼色吗

    温云裳只好道,“谢过殿下,只是天色不早了,就先告退了。”

    说罢,温云裳也不待他们先行了,即刻就要带着婢女们回去。

    郑纬心中一急,突然伸手扯住了温云裳的手,指下弱骨丰肌,郑纬头脑一蒙。

    婢女们脸色变得惶恐起来,温云裳也惊道,“郑国殿下,还请松手。”

    从前听婢女们说过郑太子是个不忌讳的人,可也没想到如此轻佻。温云裳心中鄙夷,可碍于尊卑,只能出声制止。.?

    郑纬却立时松手,后退一步。他头痛病又犯起来,勉强咬着牙道,“是本殿的错。”

    “只是想问问,纬,纬可曾见过女郎?”

    温云裳侧了侧脸,在日光下,容色冷漠地回道,“并无。”

    郑纬心中莫名一痛,低不可闻地喃喃道,“那纬为何一见你就心中刺痛?”可待他回过神来还想再问,温女郎已经匆匆走了。

    回到朝云殿,温云裳的脸色终于忍不住难看起来,“阿拂,倘若殿下一会儿问起,就说我受了惊吓,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阿拂担忧地看温云裳一眼,道,“诺。”

    然,今日太子刈并没有来。

    温云裳躺在床榻上,光线被帘帐密密实实地遮住。耳边像是有尖叫声,女子那种特有的,尖细的声音,让温云裳头痛不已。

    她忍不住蜷缩起来,指下的锦缎被揪得乱七八糟。

    寂静的寝殿里,响起她惶惑又痛苦的声音,“你是谁?是谁?”并没有人应答,耳边的尖叫声却更加凄厉起来。

    温云裳气怒道,“快滚出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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