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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不见

作者:祖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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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央/文

    自秦郑两军从占尽地利的齐国手中夺下金城后,军心振奋,将士们都气焰颇盛。

    郑纬也不例外,近来心情颇好。

    此刻,营帐空地上,旌旗猎猎作响,他盯着操练的兵士,心思却不由得跑到了天边去。

    秦郑两国的实力本就要强于齐卫,这下,卫国失掉卫追此人,如失臂膀,更是不足为惧。攻下齐国,指日可待。

    可令郑纬心中焦急的另有要事——齐卫亡了,接着的,又是哪一个呢?

    秦郑两国是迟早要有一仗的,他和秦刈彼此心知肚明,天下政客更是在等着看这出好戏。

    帝星越发炽亮,却既不是秦国,也不是郑国方位,偏偏是在早已亡了的楚地上,古怪至极。

    他几乎要疑心是巫咸卜算出了差错。

    恰这时,秦刈带着人从营帐前走过,楚家兄妹跟在他身后。郑纬狭长幽深的眼睛微微眯起,忽然出声问道:“这楚闻好久没见他了?”

    羊惑上前回话道:“听说是前些日子不知因何事惹怒了秦太子,被赶去做别事了,这几日才回来。”

    可真是又一桩奇事。这楚闻自秦刈回秦国后就一直跟在他左右,从不离身,具体是什么来头开始时无人在意,久而久之,竟然没人说得出来。

    “那女子呢?又是什么来头?”郑纬盯着楚澜问道。

    “只知道叫楚澜,不是秦太子的姬妾,至于旁的,这倒是不清楚了。属下……属下去查查?”

    “不必。”郑纬倒是没怪他。此人既然能光明正大地被秦刈带在身边,查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只是这楚姓……

    天下间,姓楚的人多的是,并不全都是楚国人。可现下这般情形,就有些巧了不是?

    郑纬又忽地想到,秦刈也就是最近几年才解质回秦,楚王那唯一的嫡出公子毓,若是长成了,也差不多是这般年岁。

    奇诡,奇诡至极。

    郑纬轻叩手心,有些东西心念急转间,在他脑中隐隐约约地串成一条线。可又有些太令人惊异,甚至是耸人听闻了。

    他轻笑一声,自己也觉得这念头有些荒唐,沉吟片刻后,问道:“上回让查的事怎么样了?”

    羊惑立时想起来,这问的是自打上回夜里撞见秦太子后,殿下便派人顺着秦太子出行路线去追查温女郎的下落。

    他紧着弦回道:“殿下,这事险得很,怪得很呐!”

    “下面人跟着秦太子出城后,一路向南,骑的是千里良驹,不过小半日光景便到了齐国边界的一个小镇子。”

    “殿下,您猜怎么着?”羊惑觑着郑纬的神色,故作神秘道:“那秦太子到的一处宅子,守备简直堪比一队正规的前锋军,处处都是暗桩,派过去的人恐暴露身份,不得已才回来禀告。”

    “至于温女郎,要说是住在此地,也不太像啊!”

    郑纬听完皱起眉,之前打探到关于温女郎的消息,是被送回了秦国。可他直觉不信,那头痛症此刻倒是发挥了用处,温女郎定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可如今这般看来,又不太像,依郑纬对秦刈的了解,他可并不是个如此在意儿女情长的人。

    那到底是什么秘密,值得如此耗费力气地藏着?

    这是夏日少有的阴天,营地风声作响,天也闷着,许是要下暴雨了。

    郑纬站立许久,忽地招手示意,羊惑附耳过去,目光渐渐惊诧起来。

    -

    时光飞逝,暑去秋来。

    秦郑大军兵临齐国城下的时候,诸国都在关注着这场战事。若是吞并成功,天下局势由三减二,唯秦与郑。

    听说这一仗很是惨烈,但这些,都与温云裳无关了。

    安槐镇的这处小宅子里长期雇着一位本地厨娘,人笑眯眯的,矮胖且有些贪财,但做菜很有一手。

    温云裳在这里吃穿住行,除“行”之外,秦刈样样不会短缺她的。于是除了厨娘,依旧照着原有的规格,找镇子里的巧手绣娘给她做季节衣裳。

    宅子看守的严,下人身份自然是一查再查,皆十分清白。照婢女们看来,这何绣娘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温姬被拘在这宅子里久了,不大爱管杂事,什么漂亮衣裳新鲜饭食也都没多大兴趣。

    可这绣娘拢共来了三回,温姬却忽地对这些衣裳料子提起兴趣了,人也精神起来,见状,婢女们自然是高兴的。

    这日是约好做衣裳的日子,何绣娘带着料子早早登门,她着寻常的青布衣裳,头戴一支银簪子,容貌寻常,看起来很是老实本分。

    于是午后时分,阿拂便掀帘进来询问,“女郎,今日这何绣娘送进来的可都是新出的花样,可要当下见见?”

    窗边,温云裳转过头来,指一指挨着她的凳子,却微笑道:“不急,阿拂,你且到我身边来。”

    阿拂走过去,蹲身行礼,并不敢坐。

    自几月前争吵过后,太子殿下已经许久不来了。依着上回那情形,阿拂猜想,殿下这次恐是真正地厌弃了温姬。

    婢女们私下说起来,虽心疼温姬从此以后都得被关在这宅子里,可人都是有私心的,也不免带着几分埋怨。

    阿拂稳重些,倒还好,鱼游儿和天水儿两个年纪小的,已是偷偷哭了好几回,害怕殿下班师回朝时不带上她们,一辈子见不到父母亲人。

    眼前,温云裳见她不坐,也不勉强,只道:“你们又不是不知晓,现下这境地,还分什么尊卑呢?”

    这话听着颇有苦闷之意。阿拂喏诺应了,不知如何回话,她悄悄打量,看到温姬泛红的一双眼睛,许是刚刚哭过了。

    这般想着,却见温姬脸上扬起笑容来,轻声细语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在雍都里有个许了婚事的郎君,是不是?”

    “是,女郎好记性。”

    “我前些日子听鱼游儿说,殿下又打了胜仗。照这般速度,现下大军恐怕已经攻到齐国王都城下了吧。”

    阿拂默念一声:我的老天爷。

    明明叮嘱下去,谁也不许在温女郎面前提太子殿下的事情,鱼游儿还是不长记性。

    这边,不待阿拂接话,温云裳接着道:“想必战事很快就结束了,不论输赢,届时殿下回秦,定然是要带上你们的。”

    “女郎……”这话笃定极了,阿拂不明白她的意思。

    温云裳却将桌子上的盒子推到她面前,道:“阿拂,你回秦后要成亲,我自个儿没什么值钱的物件。”

    “你我相伴这么久……这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些殿下赏赐的首饰,你若不嫌,便送予你做添妆。”

    阿拂听完这话,心里便是一惊。她顾不上尊卑,略略打开盒子一看,珠宝生辉,是份过厚的礼。

    她当下就跪下来,失色道:“女郎,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这都是一时的,殿下……殿下不会如此狠心的……活着,好歹还有回转的余地,死了,可就什么也没了啊!”

    这变故生的突然,倒惹得温云裳噗呲一声笑出来,又连忙把她拉起,道:“好阿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轻易寻思觅活的人吗?”

    是,怎么不是?

    素来稳重的阿拂被吓得够呛,眼泪险些就要落下来。

    这些日子,温姬是好好的,可就像一朵花,枯萎往往是从内里开始的。她照常吃饭休息,可在阿拂眼中,容色却一日日憔悴下去,冷冷淡淡,对什么事也不感兴趣。

    甚至有时,突然就怔怔地看着窗外落泪,状若生无可恋之人。搞得婢女们神经紧绷,这些日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警惕的很。

    原来不是啊。那就好。

    知道这是误会,阿拂七分疑心散去,略有放松地笑着道:“吓坏婢子了,可这礼太贵重了,婢子不敢收,就谢过女郎的心意了。”

    温云裳见状,拉着她的手道:“别和我客气,里面不止你的,鱼游儿和天水儿的那份我也备在里面了,就当是照顾我的谢礼。”

    “这段时日,劳你们费心了。”

    这番话说得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居然连鱼游儿和天水儿的那两份也备好了,要知道,她们可没有订好亲事。

    阿拂不由得又疑心起来。

    温云裳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道:“先前也说了,殿下到时候带你们回秦,我怕自己忘记给你们,我向来记性不大好的,不若早早给出去。”

    “除此之外……是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女郎但说无妨。”

    “若是可以,我自然也不愿留在这宅子里孤老,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殿下是大人物,是我脾气太坏了,也不懂得惜福。”温云裳垂着眼睫,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拿出一封信递给阿拂,接着道,“此物,还请你帮我转交给太子殿下。”

    信纸被蜡封着,只能看到泛黄的封壳。阿拂有些犹豫不定,一时没有接话。她心里惊诧极了,温女郎竟然肯低头,前些日子还针锋相对的。

    眼前,温云裳凄凄望着她。

    罢了,阿拂一咬牙答应下来,只是递信给殿下而已,又不是给旁人。再说,这一事对谁也好,早该如此的。

    听她应了,白日光影下,温云裳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信里无非是对殿下想说的一些话,好阿拂,答应我,等殿下打完这一仗,你再替我转送给他。”

    “战况紧急,我不想他分心。”

    这是自然,阿拂无有不应。

    除了这桩事,当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何绣娘给温女郎新量了身围后,便带着挑好的料子走出了宅院。

    是阿拂亲自送的,何绣娘一向沉默寡言,阿拂又沉浸在温女郎即将和太子殿下和好,还有自己回到秦地后与心上人相见的憧憬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事。

    然而当天夜里,在烽烟四起,火把照亮整个都城的齐国王都,秦郑两军和齐军厮杀的如火如荼时,位于齐国边境,安槐镇的一处小宅子里——..?

    姓温,名云裳的女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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