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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相卿不是心甘情愿来的，他的锤样法器模具才刚制作好想着这几日去铸了，忽得羌叔绝向母亲告状不得不来，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白衣到时也没太注意，突闻少年说话才回过神来。叶相卿抬眸注视着站在门口的红衣少年，可少年只是堂内粗略扫了一眼并没有细瞧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只觉得胸口有些闷。
“三位道长请坐。”纪府的小厮给添置了三把椅子，纪柏也落座眸光恢复如常。座位靠着的男修向白四寒点了下头白衣礼貌颔首并未认出是谁，经一旁的七十六提醒才知原来是茅山派的孙可宁。
“孙兄。”
抛却固有偏见，经明镜寺比试白四寒在众修士眼中形象有所改观，若不是又突有桃色绯闻传出想必男修们也不会太过避讳。孙可宁见白衣弯眸望向自己一双眼睛柔中带媚好不正经，端正的面庞微红，却不知少年眸子生的天生便如此。
纪柏侧首拍了拍掌，府里的丫鬟自堂后侧门走入分成两排各端着一个红绸布盖着的托盘站在了诸位道君跟前。“这里是白银二十两，先付给各位道长的定金，捉到窃心女鬼之后再另当酬谢。”丫鬟们掀开让道君们看了看放于椅侧的桌上，退了出去。
白衣心思，真是好大方。只不过瞧着这满堂的人，阵仗似乎大了些。
“多谢纪少爷了。”羌叔绝摇扇，这个纪柏心里倒是有主意不知自哪里搞了个名单特地点了名要他们过来，虽心里疑惑但酬金可观便没有拒绝的道理，反正闲着也是无事。羌少主不放心又亲自跑了趟天陵屿把拒绝了的叶君臣给喊上，倒是要看看这纪少爷搞什么名堂。
只有羌少主先前多问了一句，其余的修士见了来者皆是吃惊，再难捉的鬼怕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何况一个羌少主君臣公子便足够了。尤其在见了天莫欺跟孟少潭后更是困惑，一个不善攻守阵法只会铸器的门派也来了，似不是在捉弄他们，难不成纪柏请他们来是为看戏的？再瞧见清缈峰来人后更肯定了这个想法。
“想必我的人都与各位道长说过，先前不是没有请过道君除祟，只是这女鬼神出鬼没实在没有办法。各位道长在修真界都榜上有名，”白衣瞧了瞧身旁的孙可宁，又瞧了瞧金城派的天虞孟潜，茅山派除祟确有一道，各有所长不是歧视，只是这金城派有些勉强了。“此番请诸位道长前来就是为商讨出个方法，捉住这窃心的女鬼以安抚清平乐惶惶人心。”
“这窃心鬼是何时出现的？”白衣发问。
“两月前。”纪柏淡定给自己添了杯茶。
“清平乐百姓不足三千，老幼妇孺壮年男子占了得有八成以上，这不足两成的男子满打满算适龄的怕也就一百多人。我也听闻死去的男子是刚过生辰明日便被杀害，短短两月怎会有三十余人恰好及冠。难道这么凑巧。”
“就是这么巧了。”纪柏轻笑，“二十一年前朝廷征兵筹备数月，为了留下后代许多女子相继怀孕，算来今年这些诞下的男婴及冠就在三四五月。”想起还未给堂下众人准备茶水又转眸吩咐身旁管家道，“快给诸位道长上茶。”
白衣收眸凝思不语，瞧着白四寒罕见正经的面庞羌少主启唇道。“既然如此，那么纪少爷有未将即要及冠少年的名单列出来，我等也好早做防备。”
“有。”纪柏伸手，管家将一张折叠整齐的字条递到他手中。纪柏瞧着上面名字勾着红圈落到未勾处眼睛明亮，“说来惭愧，虽先父未曾从军但三日后正是纪某生辰，请诸位前来纪某确存有私心。”
羌叔绝可以理解，毕竟保命要紧。“尸身可有存放？”
“前日夜里段家公子刚被窃心女鬼杀害了，还未来得及下葬。道长若是想看，我吩咐下人带道长去便是。”
“那便麻烦纪少爷了。”
“穆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纪少爷有些奇怪。”走在去段公子家的路上白衣咬指望向穆樊。
“是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纪柏神态没有担忧焦虑而是从容中夹杂着兴奋。
瞥到跟在一旁的七十六，白衣停下苏螺撞到他后肩上。“师兄。”神情有些恹恹，不如往日里活泼。
“你怎么了？”身为师兄白四寒询问。
苏螺摇头，“没事。”想到纪柏望向自己的目光苏螺还带着些怯意，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拆骨入腹，眼神说是野狼在看猎物毫不为过。
白衣见苏螺不想说也不能逼迫她，见到后方的天虞走到他们身旁停下笑着打了个招呼，“天道长。”看了眼身旁的娇小少年，“孟小兄弟。”
“穆道长，白公子，苏姑娘。”天虞颔首，孟少潭也跟着吱了声。
“苏姑娘许是被吓到了。”天虞心细有注意到，“来时街边听闻纪家公子贪慕美色，苏姑娘天人之姿所以一时失了体统。孤身时还望姑娘小心。”好心提醒清缈峰三位，含蓄所指恐怕不仅如此。
白衣抱拳，“多谢。”
羌叔绝摇着扇子侧首往后方瞧去，“没想到金城派与清缈峰倒处的挺好。”
叶相卿垂眸自上而下望了羌叔绝一眼，“衣裳不错。”疏远的眸子收起望向前方。羌叔绝扯唇跟上队伍，世事难料啊。
“各位道长，这便是段家。”小厮靠边，眼前是一座外墙泥砌的院落，破旧的木门上也没有挂白幡。“段家先生上了战场便没回来，段公子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原本下月是要跟王屠夫家的姑娘成亲。”小厮叹息。
“那段公子去世家里可还有人在？”白衣询问。
“有的，母亲十年前改嫁到隔壁镇，家里还剩一个七十岁的祖母跟一个被夫君休弃的姐姐。”
苏螺心里不好受，真是一个可怜人。
小厮敲门，“段家姐姐。”转首望向众人，“段家姐姐腿脚不好，得等个些许片刻。”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听到院内传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声音，一个头簪白花的憔悴女子打开门。看到院外的众人眸子里有些许迟疑，退到一边，“进来吧。”
各位修士心下可怜都向段家姐姐行了一礼以表节哀，小厮向段家姐姐解释。“这便是我家少爷请来的道长，昨日里与姐姐说过。”
院门破败，院里更是寒凉的很，茅草屋虽还端正外墙却是掉了一层皮。灵台就设在正屋里只有一口做工粗糙的棺材，牌位似是自凳子上拆卸下来的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
扶着段家姐姐走到正屋里小厮给段公子上了炷香。“我与锡然幼时便认识，锡然自小勤奋忠厚很得街坊喜欢，只是这家境贫寒没有人愿把姑娘嫁给他。好不容易王姑娘不嫌弃苦求了王屠夫，没想到——”说着便抽噎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小厮挽袖擦了把泪，“棺材还是王姑娘攒的私房偷偷送过来买的，段奶奶哭晕了过去躺在榻上至今还未醒来。”
段家姐姐始终一言不发，孙可宁朝小厮看过去，“既然你跟段公子自幼相识就没有想着接济一下？”
小厮惭愧，段家姐姐双目无神哑声开口，“采哥儿要照顾六个弟妹，父母双亡，并不容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道君们并不能体会得到。只有家境勉强可以说摆脱了贫困边缘的孟少潭深有体会，在心中大洒了一把辛酸泪。以前父亲打造家具母亲为人洗衣才勉强养活兄妹几个，哥哥成了家自己拜了师生活才渐渐好了起来。自怀中掏出几块碎银两，“段姐姐，这个你拿着。”递到段家姐姐跟前。
段家姐姐抬眸望向眼前的少年，哭干的眼睛再也流不下两行泪水，“无缘无故怎可受人恩惠，多谢道长好心。”看去自己那躺在棺木里的弟弟，走到跟前。“道长是来验尸的吧，还望给家弟个体面。”整了整段锡然的衣襟颔首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孟少潭银两没送出去在天虞的示意下又放进了怀里，白衣没想到初见时盯着他师妹看的少年竟还有如此良善之心，决心以后不再逗弄于他。
小厮跟了出去，在诸位仙友的注视之下羌叔绝自乾坤袋中取出羊肠手套戴上朝棺木拜了下，近前掀开逝者朴素失色的外衣。内衣贴在皮肤上洗的发黄，羌叔绝拧眉轻手揭开。血迹已经干涸，伤口皮革样化呈深褐色，再往里瞧胸部撑开的口子确已没了心。
羌叔绝起身又抬起段锡然眼皮看了看，收手，“眼睛表面云雾状尚可隐约看到瞳孔，死者未足二十四个时辰。伤口中间平整两端撕裂，应是先以短刃划开再伸掌取之。伤面呈深色是为生前剖心而后亡。”羌叔绝抬眉，“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孙可宁抢先，“若是为鬼定不会假借兵刃，只手便可以开膛破肚。”凭借茅山建派来先辈们捉鬼的经验，孙可宁从未听过用刀的鬼。唯一可用兵刃的夜叉享有鬼职从不外出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