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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商议

作者:龙吟一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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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死的。”驭舒月只留下这句,便走入黑雾中,消隐不见了。

    一缕黑色的魔息,还残留在他的指间。薛仪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其实他知道也许不会问出结果,然而当时那个情况,都怪那魔君,突然显出如此平易近人的模样,让他有一瞬间觉得,两人能在平等的位置上交谈……殊不知,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罢了。

    原来双方的高下根本没有变化,他就冲动问出了口。

    薛仪低头看一眼右手,慢慢放下了。

    不过今夜也不是毫无所获,起码他知道了,现在可以直接去找盈昭了。

    相信很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可以在她那里得到解答。而不像上次那样来去匆匆,没来得及了解更多。

    第二日一早,薛仪出了门,就去往盈昭所居的素琴斋拜访。

    还未扣门,门已从里面打开了,一位白衣素裙的女子从内室中迎了出来。

    好似早在等候他的到来。

    那女子罗裙蹁跹,犹如一片零落雪中的白蝶,她的脸上露出喜意,脸颊因为奔跑而着一点鲜艳的绯色,如此清丽之人,当属魔宫一道亮色。

    盈昭隔着半个院落,远声说道:“师父,您真的来了?!”

    薛仪点头应道:“是。”

    他有些惊奇,觉得她好像与上次的气质更有些不同了。原本还以为她性情清冷慢热,不知也有这样俏丽鲜活的时候。

    “快请进,您如今被封道术,必然体感寒冷得很。”盈昭说着,扯着他衣袖就往屋里走。

    一股极其细微的魔息波动,忽而触及识海。

    薛仪微微一愣,回头看去,然而被盈昭扯着衣袖往前一带,只简单看了几眼院落景致。

    一棵苍老的梨花树正花枝招展,如雪花堆砌,零立在院落一角。

    外面天冷,一进了屋,便感到一阵暖烘烘的热,是她施展了阵术,让气温维持在舒适宜人的状态。

    还没坐定,盈昭先捧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茶,送到他落座的手边。

    薛仪端起茶杯,轻尝了一口。

    盈昭见他如此,问道:“只是一贯使用的寻常茶叶,可是喝不惯么?”

    薛仪心里装着事,哪里会有心思喝茶。不过这茶……好像与魔君那处喝的,是同一种。

    “你的茶很好,只是这样的冷雪天,我更愿喝酒。”薛仪随口道。

    盈昭道:“宫中有禁酒的规定,所以无法为您寻得酒来,实在抱歉。”

    薛仪放松了下被冻僵的手指,笑了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当真。”

    盈昭掩嘴一笑道:“师父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见不得别人为难,倒习惯为难自己。”

    薛仪当然不晓得原身如何处事,不好接话,直接切入正题道:“昨夜在亭中见了你,才知道魔君允了你我见面,先前不知,我到处寻你好久。”

    “师父请见谅,昭儿这两日受君上召唤,无法顾及外界消息,也是昨晚为魔君大人弹琴,君上偶尔提起此事,才允了我的,原也想秘密与您联系上,可惜一直没法寻得机会。”

    “他也是昨晚才说的?”

    “是啊。”盈昭叹了一口气道。

    薛仪听罢,心中便自然有了定数。

    这几日他横竖不见盈昭的半分消息,自然都是魔君留了人的缘故。

    眼看这院落清净雅致,吃穿用度皆是上等,必然是受他魔君优待,时常传召面见之人。若他魔君有心促成两人联系,何必等到昨晚才提?少不得是盈昭先央求的。

    薛仪这般细细想来,忽而就全然明白过来。他心中便觉魔主是个表里不一,城府极深之人,哪里值得原身靖华真君的赤诚相待,以心相交。

    可叹原身识人不清,被他蒙骗,致使他大战在即,还轻信魔族,最后被他们所设下的阴谋,残害致死。

    念及此,薛仪原就清冷的面容,此时越发的冷似霜雪。

    “盈昭姑娘,多谢您的费心,若有机会,薛某定当报答。”薛仪道,“现在我剑已经取回,若是离开,已无后顾之忧,只是还有一事,要问过你。”

    “何事?”

    “我有个龙族的朋友,因我之故深陷魔宫,不得而出。前日我从竟家族长处得知,他已被释放,回了北境雪山,不知姑娘是否知道此事详细?”

    “你要说龙族,这里我确实听闻过一事。”盈昭低声道,“就在半个月前,妖族的龙王秘密到访行寂山,会见了魔主,确实从牢中要回了一个同族,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听了这个消息,薛仪心中震动。没想到这次竟然是龙王亲自前来,才求得清和的释放机会!

    不过也合乎情理。恭清和身为龙族少主,将来必然会继承大统,成为新王,如此贵重的身份,他们魔族方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绝顶的人质,龙王要想从他们魔宫中要人,想必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何况,也是他们闹了法场,理亏在先。

    总算没有当即兑现,那龙王欠下这样一个人情,将来少不得是要还的。

    龙族在北境统领万妖,千年来一直坚持中立,如今道魔相斗,正值多事之秋,这次事件,一定会影响到整个天下大局。

    盈昭知晓的信息太少,薛仪一时也摸不准实情,不过即刻赶回乙云山的决心,也更加强烈起来。

    “我需要你的帮助,盈昭姑娘。”薛仪郑重地对眼前这位才认识不过几日的人道。

    “师父,昭儿说过,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您的。”盈昭的眼里洋溢着温暖的柔光。

    “与魔君定下的期限,还剩三日。”薛仪道,“他与我作此约定,如此拖延时间,说不定与道魔局势有关,眼下我必须在此之前离开行寂山,回到麒麟境。”

    魔君讨伐仙门的计划近在眼前,薛仪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乖乖就范。

    盈昭道:“放心吧师父,器物我已经备好大半,明日子时便可起阵。一旦起阵,必然惊动君上,彼时留给你我的时间极短,师父切记不可停留,以精血为引,念动咒术,即可抵达乙云山。”

    她的安排十分妥帖,然而薛仪还是有些顾虑,道:“能知道你的详细计划吗?”

    “从我知道师父受困于此,我就已经开始设想了——”盈昭微微一笑,仔细解释道。

    “你们道家现有的空间法阵,一共只剩下两处,一是燕回城,一是他天元宗腹地,这两处师父如今无人接应,皆不可往。”

    盈昭叹了一声道:“算来只有依靠你们乙云派所创的空间转换之术,以器结阵,方能成事。所幸你们乙云,确实还留存有师父当年融入精血之物。”

    “何物?”薛仪自己都不知道。

    “说来此物也人尽皆知,却少有人拿来说道。那便是你们乙云派的山门——于千年前道魔混战中,承载了师父临终之时的意志,庇佑乙云,隔绝魔邪,历尽风霜而留存至今。”

    那久远的事,怪道她还了解如此细节,薛仪不免有些吃惊:“当时你也在场?”

    盈昭道:“是的,可惜我道术不济,加之身份复杂,无法前往战斗前线,只在后方协助疗伤。那时道魔相斗正酣,师父身受重伤,眼看魔君精锐已临山前,道家浩劫将至,师父便将最后一滴精血逼出,用以发动护山大阵,鲜血……尽洒了山门,当时便力竭……”她脸色有些煞白,没有继续往下说。

    大概是想起了师父临死前的情形,这时复述出来都是哀痛之色。

    她戚然抬头,轻声问道:“师父……会很疼吗?”

    薛仪平静地看着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动容,几乎要伸手轻拍她额头,真如对自己的晚辈一样,然而他及时收紧了手指,改为轻声安慰道:“没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您如今活着,真好。”盈昭感叹一声。

    “谢谢你。”薛仪低声道一声谢,有人惦记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温暖中带着一丝遗憾,这一声,是他替原身说的。

    你们要是能等得他回来,那么事情也许不会那么复杂。

    现在整个世界,自己都没能真的改变,甚至,还被他搞得一团糟。

    薛仪轻叹一声,强迫停止没意义的自责情绪,定了定神,往前看去。

    “现在,需要我怎么做?”他问道。

    “只要融入精血之物还在,一切都不难办,起阵所需都准备得差不多,师父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薛仪却想起,这融入精血之器物,如果那关楼主的猜测属实,还有关灵派祖师的遗存一处。

    可惜火凤境距离乙云山路途遥远,并不能解决当下的困境。

    乙云山门,确是现成存在之物,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空间之术作为乙云派概不外传的密法,关楼主当初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知道具体做法,这位盈昭姑娘,又是如何识得?

    “冒昧请问姑娘,是如何通晓此种道术的?”薛仪觉得不妨直接问她。

    盈昭道:“师父除了传授我们姐妹琴艺之外,偶尔也会指导我们一些修道诀窍,日子长了,师父天性慷慨识才,又把自创的几种空间咒术赠与我俩,故而如今,也识得几分由您的师门一脉相承的法术罢了。”

    “原来如此。”薛仪听后,也是想到九章山上的幻阵,确实是被自己无意中解开过,不成想这其中有如此渊源。

    里面的人曾说过,那处阵法,只有乙云的靖华真君能够破解,说的就是这回事么?

    薛仪与她又简单讨论了一些细节,便告辞离开。

    两人商议前后,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盈昭的手心已经出了一阵细汗,也不知是屋内过高的温度,还是她始终紧张的心情。

    她轻轻推开了窗户,让冷风灌入,消解了一屋子的闷热,转过身,又去开门。

    门外那棵梨花树旁,却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紫衣男子,日光下他微微露笑,光线照得他的皮肤如雪般莹润无暇,五官艳若桃李,这样一副鼎盛的美貌侧着头看她,若是不识得他的人,只会发出由衷的赞叹。

    然而盈昭看见他,却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惧,幽幽冷风宛如冰刀刮在身上,让她遍体生寒!

    “盈昭姑娘真是长情啊,过了这么多年,还痴心不改,为了他,在君上殿前跪了一日一夜,才得与他共聚在这天光之下。”驭舒祀容似笑非笑地从梨花树下走了出来。

    盈昭一见此人,心中警铃大作,快步往前迎去,下拜道:“祀容大人屈尊前来寒舍,奴婢有失远迎。”

    祀容呵呵一笑:“姑娘方才在这设下隔音术,灵力催生,也少不得要被我知道。姑娘懂得这宫中的规矩,怎不见前来报备?”

    盈昭道:“奴婢为着款待师父,设了一些小法术罢了,知道祀容大人为战事忙碌,奴婢才不便前往叨扰,还请大人见谅。”

    驭舒祀容居高临下望着她白衣沾泥,形容慌乱,却并不急着叫她起身,又问道:“君上允了你们二人见面,姑娘却还要使用阵术,如此藏藏掖掖的私下密会,是否于理不合呢。”

    盈昭心头一颤,继续辩称:“我与师父小叙一场,想说些私己话,大人是否太过苛刻了?”

    “你们二人是为同道,怎能不防。”祀容说得冷冷淡淡,似乎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盈昭却心底一沉,默然不应。

    祀容往前走近两步,突然单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观赏着,叹了一声道:“你这张脸,也跟他有几分神似了,莫非爱一人,真的能如此改变一人的容貌气质么?”

    他认真揣摩着,又仔细辨认着,仿佛手指上摆弄的只是一个没有脾气的提线木偶。

    忽而,他轻笑一声,说道:“最不像的,还是这双眼,遮住不就好了?”

    盈昭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忽而表情一变,仿佛被这句话刺痛了某个地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眼中闪现出一瞬幽深的怨恨。

    “我记得,君上以前就是这么做的。”驭舒祀容张扬一笑,仿佛被她的表情逗乐了。

    盈昭垂下眸光,掩盖住那一瞬的情绪外泄,再忍耐着,便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笑,语速平和道:“祀容大人特意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哦,是了,是我最近了解到一件事,特意来问你一声的。”驭舒祀容松开了手,不紧不慢道。

    “何事?”

    “关于你的姐姐,她那位徒弟似乎叫玉璋的,当时前来行寂山,又去见了你,之后便没了消息……你猜,她后来怎么了?”

    她面无表情问道:“我不知道,应该是回了九璋山吧。”

    “她死了。”祀容轻声道。

    盈昭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平静:“她如何死了?”

    “这样一个小人物,何种死法也没什么差别。只是偶然知道了此事,过来问问罢了。”

    盈昭怪道:“这样一个小人物,又哪里值得您去过问呢?”

    “她是盈机生前最信任的弟子,师父尸骨未寒,自己也暴毙而亡,不免让人联想到姑娘身上。作为君上亲近之人,若是手脚不够干净,可是一件麻烦事。”祀容这是暗示,那个人的死与她有关。

    盈昭低头回道:“祀容大人多虑了,我与她只见过几面,无冤无仇的,何必杀她?何况她是我姐姐的弟子,我护她还来不及了。”

    “姑娘说的是,我原是白走一趟了。”祀容微微一笑,点点头。

    盈昭倒是回过神来,请道:“大人难得来到,不如入屋里小坐片刻?”

    “坐就不必了,见你这里梨花开得好,想带一支回去,不知可否?”

    “自然可以。”

    祀容伸手攀下一支锦簇花团,赏玩一番,便道,“至于你与那薛先生谈了什么,我也不必过问。你只要记得君上留你在此处,不过是念的一点旧情,为人做事,谨慎些就是了,千万别逞了能,坏了君上的大事。”

    盈昭作了一福,敬谢道::“多谢祀容大人提点。”

    薛仪与她商议过后,直接回了梨林,一路思忖着关于明日离开之事。

    还没走到居所,便在那围墙外,看见幽幽丛林之中矗立一人,那人正静静看着他,也不知站了多久。

    是一位白发老妇,穿着简单的浅绿色衣裙,虽然朴素,却显出几分端庄,满是皱纹的眼角带笑,远眺的眼神几乎把薛仪上下都打量了个遍。

    薛仪也就站着不动,与之对视起来。

    那人似乎看够了,才低下了头,突然问道:“在这里,你还住的惯吗?”

    好没缘由的问话,又似乎带了一丝熟稔,他微微一愣,道:“老婆婆,你认识我?”

    “不认识。”她摇摇头,轻声道。

    薛仪还想问点什么。

    那老妇人却带着笑,掉头又走了,真的只是路过一样,然而她一步三回头,好像在认真记着什么。

    薛仪感到一股莫名,侧身问着紧随的侍女道:“她是何人?”

    侍女回道:“她是若姑姑,替君上管理这片梨林的,年岁也不知多久了,我们入宫之前,她就已经在这里了。星临大人让我们叫她姑姑,应该也是个奴仆。”

    “先前怎么没见过她?”薛仪出入这片梨林不下十次,都不曾见过这个人。

    “我们也不常见她,入宫以来,也就三次罢。”

    只是一个有点奇怪的老婆婆,不大惯见生人的缘故吧,他也没有继续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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