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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寒风吹着龙长歌，抱紧身上的衣服都不能阻挡寒冷的冰刀刺入骨髓。若不是本着一颗助人的心，龙长歌早就倒在梦里的风雪之中，被其掩埋。原本还只在脚踝处的积雪渐渐没过小腿，没过膝盖，龙长歌推不开深雪，只能抱紧手臂伫立在原地。
耳边传来沉闷的怒吼，那是裹挟着冰雪的风在雪原上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眼睛已经被雪花沾满，墨黑的天空落下无尽的雪团。龙长歌头一次知道原来下雪并不好玩，居然是如此的恐怖。
无奈地闭上沉重的眼皮，耳边传来咚咚的声音，震得龙长歌头皮发麻。过了很长时间，龙长歌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感觉，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流下的眼泪很快就变成了冰棱，紧紧贴在脸上，逼得人不得不赶紧抹去。
“怎么了？”
一声关切的询问，龙长歌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了一个抱着古琴的身影。抱着古琴的男人正对着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
“您是？”
龙长歌仰头看着风雪中的身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眼睫上的雪渐渐化掉，顺着眼角缓缓流下。她眨了眨眼睛，抹去脸上的雪水，看清了男子的样貌。
男子并没有答话，细薄的嘴唇自然地抿着，低垂的眼眸中微波流露，淡淡的关心从眼角眉梢传递出来。
龙长歌踩过深深地积雪，扑到男子怀里。男子腾出一只手，将冻得发僵的龙长歌紧紧抱在怀里，轻声低吟：“聆儿，我们走吧……”
就这样，龙长歌被男子用大氅裹在怀里，一同穿过广袤无边的雪地。先前肆虐的风雪也变得柔弱无力，脚下的路也不再艰辛。龙长歌只露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无边的雪原之上，天地异色，脚下的白雪如同天上的白云，而头顶墨色的天空又像黢黑的大地。这种“脚踩天，头顶地”的颠倒之感让人如同倒行天上，十分奇异。
“我们要去哪里？”
茫茫无边的天地引发了龙长歌的恐惧，她不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远。男子停下来，看了看四周的景色，摸了摸长歌的脑袋，说：“很快，这首曲子很快就会结束了。你不喜欢这个，以后我不弹就是了。”
她和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同忍受着风雪的侵袭。龙长歌不懂男子所说的意思。男子也不多言，而是伸出手接吹入手心的雪絮。龙长歌也跟着学，温暖的手掌和冰冷的雪花，一种奇异的冰凉感让她搓了搓手。
“我被深埋在雪下，”男子仰着头说道，“那个时候真的好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带到温暖的地方，就一直等着，像蛰伏一样。”
龙长歌只能看到男人刀刻般的下巴，她好奇地问：“是谁带你出去的呢？”
男子回答道：“是这里的一个牧民。他挖了个坑，把原先带着我的人埋了进去，之后带我离开那里。离开雪原我才知道，不远处就是牧民的神圣母亲河。那条河很漂亮，是绿野上的最美的腰带，那时候我们就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美景。谁知道冬天会有那么冷呢？”
龙长歌看着眼前阴沉的景色，跟着点点头。这样的景色太过可怕，不是苍山白雪的空灵，而是天地默然的死寂。
风雪渐渐止息，如墨般的天空中射出一道金光。耀眼的金色落在雪原之上，从远而近铺满大地。毛皮大氅被脱下，落在地上与金黄的雪融为一体。
“春天来了。我们去河边看看。”男子抱着琴匣往前走，“我们离河边还有很远，要赶快！”
龙长歌跟在男子身后，小跑着。每走过一步，雪便融化一层，白雪之下翠绿的草从地底冒出来，不一会儿整个天地便是蓝缎绿衣披在身上。
这样的景色龙长歌从未见过，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地看着男子消失在远处的草坡上。温暖和煦的风吹着她额上的碎发，平静辽远的声音传进耳朵，似乎还有些不一样的杂音，似乎是动物的声音。龙长歌沉醉其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椋郎？怎么不走了？”
温柔的声音叫醒了龙长歌。她猛然睁开眼睛，怀里抱着重剑无锋，身边是熟悉的身影。
林天聆热切地看着龙长歌，见她不动便疑惑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椋郎？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玉腰河吗？”
龙长歌恍惚回过神来，接过话：“河边还有点远，我们慢慢走过去，你留心脚下别崴了。”
林天聆听到这话两眼放光，立刻挽上龙长歌的手臂。龙长歌不解其意，只得低头看着怀里的无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往之前男子消失的地方走去。
龙长歌被林天聆紧紧贴着，十分不自在。她发现自己似乎很高，林姐姐也能靠在她的肩头。龙长歌明显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抗拒，想要从林天聆怀抱中挣脱出来。没想到看着弱不禁风的林姐姐手里有那么大的力气。
两人暗自较劲一番后，保持着一种怪异的姿势走着，直到站在草坡上看到那条玉腰河。
龙长歌看到一条长河沿着地势蜿蜿蜒蜒、明亮璀璨。那河流像缀满宝石的缎子，被分隔两边的绿草上还有汲水的牧民，牛羊成群在两边相望，还有零星的趟河与对面相聚。
手臂上传来不断的疼痛感，原来是林姐姐一直揉捏着龙长歌的胳膊，好几次控制不住力道把龙长歌弄得呲牙咧嘴。林天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直在作恶，反倒越发放肆起来。
“林……聆儿？”
龙长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不由得陷入焦急。她闭了闭眼睛，挣扎着说：“林……儿，你太紧张了，我的手臂有点疼。”
林天聆听后浑身一僵，双目含泪地松开手，离开了一点点距离。
龙长歌的手臂顿时轻松，之后渐渐有点发麻。她只能无奈地笑笑。林天聆看到她的笑容，收好手，拉下脸说道：“多日不见椋郎与我生分了。说好的带我看看山川美景，如今把我一个人扔在房间里，也不来见我。当初海誓山盟，石头还没焐热呢，就不作数了？”
话里意味酸酸的，龙长歌听不出来，以为林姐姐生气，赶紧摇头说：“没有没有！别生气，你要我做什么呢？”
“你只要一直陪着我就好。椋郎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龙长歌怕林姐姐再生气，刚想点头说好，却眼前忽然一恍惚，嘴被一只大掌遮住。椋郎用食指抵在嘴唇前，摆了摆手。
龙长歌浑身难受，呼吸好像被夺去一般，只能听到自己接话问道：“椋郎为何不答？是要弃我于不顾了吗？”
“我们去河边看看。”东方椋扶着琴匣半蹲着向龙长歌伸出手，压低声音说，“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你深陷万化幻境，凭你现在的能力，很难闯出去。跟紧我，我找机会送你出去。”
龙长歌猛然清醒过来，身上沉重的感觉也被移去。她动了动发麻的手指，冲着东方椋点头。东方椋看她答应，便收手抱起琴匣，往河边走去。这次东方椋没有径直往前走，而是走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确定龙长歌跟在身后。
东方椋先走到河边，将手中琴匣打开取出里面的古琴，将琴匣放到岸边。一旁的小长歌被那些喝水的牛羊吸引了注意，跑去摸它们的毛。
“聆儿！”东方椋喊道，“我们离开这里去你最喜欢的山涧。”
龙长歌没听到，一边捋着长长的羊毛，一边摸羊的脑袋。东方椋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已经清醒了。此时龙长歌正背对着东方，东方看到她后腰上别着的扇子正在泛着微微白光，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了。”
龙长歌看着自己编出来的小花辫被捋直，依依不舍地跟还在喝水的羊道别。东方椋无奈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龙长歌看着像小船那么大的琴匣子，指着问道：“这是大哥哥的琴匣吧，踩脏了怎么办？”
东方椋意外地发现这小丫头还挺心细体贴，解释：“没事的，我什么荒山野地没呆过，擦干净就是了。”
龙长歌点点头，由东方扶着坐进了琴匣。东方将琴匣推入水中，之后轻轻一跃，落在紧紧扒着琴匣边沿的龙长歌面前。看着面色略白的龙长歌，东方盘腿坐下，将琴放在膝上，开始弹琴。
龙长歌被琴声吸引了注意力，渐渐地没那么怕了。
琴匣顺水而下，两旁的景色变换离奇，居然就到了一处峡谷。龙长歌仰头看着千仞高的山崖，天光只能照到崖边，谷底是青雾森森，黑水涟涟。
“聆儿我们到了。”东方椋指着一条青石道说道。
龙长歌看着浮在水中的方正青石板，一跃到岸边。东方椋收起琴匣，将上面的水甩了甩，把琴放了进去。龙长歌看着好奇，便问道：“大哥哥为什么对着我叫聆儿呢？”
“我没法直接见天聆，在我眼里，你就是她，是幻影中的替身。”东方椋带着歉意的说道。
龙长歌点点头，接着问：“意思是我中法术了？什么时候？是妖怪做的吗？”
东方椋眼神闪烁了一下，说：“不是妖怪。只是做梦，梦中的事情都不是真的。我和聆儿只能在你梦中相见，所以打扰到你了。”
“没事没事！能帮大哥哥和林姐姐是我愿意的。之前看到林姐姐她整个人特别憔悴，很可怜。她说希望大哥哥能留在她身边。”
东方椋的眼睛晦暗不明，最后带上一丝戾气。他让龙长歌先走，自己殿后。龙长歌提着襦裙，拾阶而上，走进怪石嶙峋的山道。
山道上冷风阵阵，吹得龙长歌眼睛有点湿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后面的东方椋将自己的外套随手递了过去。龙长歌摇头没接，接着往身上小跑。东方椋站在原地，悻悻地收回衣服，暗道：“真不该把她叫醒。”
龙长歌的声音从石后传来：“好亮啊！好漂亮啊！椋郎——快来看！”
东方椋听到这句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转过山石，龙长歌站在向阳的一块悬崖石上，两边茂密的树叶组成了漂亮的拱门，缠树的藤蔓垂下迎风飘荡。此时阳光正照在龙长歌的身上，驱散了她满身的寒气，淡色的襦裙飘带和细长的藤蔓一起共舞。
东方椋屏住呼吸慢慢走过去，叫了一声“聆儿”。站在原地的女孩转过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东方椋。如今沐浴在太阳下的不是龙长歌，而是林天聆。
林天聆嘴角含笑，问道：“椋郎不是要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