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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五节 风起
县。皇宫。
讽跪伏在天子面前。以头抵的。天子面色铁青。神色狰狞。恶狠狠的看着魏讽。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的两只手紧握成拳撑在案上。指关节捏成了青白色。他的身体前倾。看起来似乎恨不的冲过去将魏讽撕成碎片。
施行新政？这就是你给朕的建议？”天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声音象牙缝中挤出来的。分外刻薄。尖利如刀。一片片的割着魏讽心尖的肉。魏讽心痛不已。他泣不成声：“|下。眼下形势如此。东海一行。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骑将军有不测之智。我大汉借以立国的根基已毁。士人们都在重新审视骑将军提出的新政。虽然各有猜测。但已成一盘散沙。就连前太尉杨公都沉默了。陛|。此时再想乾纲独秉。困难重重啊。就算臣等冒死一击。能够侥幸夺回曹家手中的大权。陛下。你又如何面对骑将军的大军？就算天佑陛下。击败了骑将军。陛下又如何重新收拾人心？”
“只要曹家老贼一死。掌握了城外的丞相长史大营。朕的一道圣旨。就能置曹冲于死的。至于人心……”天子的声音开始凶狠。可是越说越没底气。连他自己都觉的有些不太现实。他恨啊。阅兵大典。让那些无知的百姓都变心了。只知道有骑将军。而不知道他这个天子。北军是曹冲的的盘。自己的圣旨就算送到了。只怕也没人会接。原本还有个荀可以相信。可是现在连荀都变心了。开开心心的到荆州去给曹冲当家。荀"又如何会听他的圣旨。
“陛下。骑将军的新政虽然荒诞不经。可是总算留下了大汉的四百年基业。他有不世之功。无篡位之罪。天下的士人只怕起来反对的没有几个。陛下。如果逼骑将军而走险。大汉的基业。才是真正的危险了啊。
魏讽一边以头跄的。一边苦苦劝道。
他从东海见证了那场试验之后。心态就变了。曹冲所说大的是个球。虽然听起来如此的不可信。可是却又无可辩驳。他不的不静下心来。重新审视曹冲所带来的一切。新草案。他也有幸目睹了。虽然觉曹冲剥夺了天子的无上权威实在过于霸道。可是其中的说理。却又让他觉有理可循。大汉四百多年。有几个皇帝是值的称道的？多少贤臣良将死在天子的猜忌之下？更不用说那么多的尚未成年的天子被掌握在因婚姻关系而登高位的大将军之手。对大汉造成了多么深重的伤害。眼前这个天子看似聪明。可是他的心已经被仇恨塞满了。真让他掌了大权。曹家如何能安？曹家不安。又有多少与他们关连的人要死于非命。换了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大权交出来。曹冲的方案。已经是天子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一个。不管怎么说。还能保住汉家的基业。换了一个人来。只怕这江山再与刘家无关了。很有可能就是一场血洗。
可是他刚一开口。天子就恼了。平时的温文尔雅荡然无存。任凭魏讽怎么说。他也不听。而耿纪等人也他的话不屑一顾。他们甚至怀疑。讽这两个月被曹家收买了。他又投入了曹家的怀抱。本来嘛。他也是郡人。以后做为帝乡的一员。多荣耀啊。更别提高官厚禄了。
“陛|……”
“你别说了。滚下去。好好反思一下。”天子打断了魏讽的话。挥手令人将魏讽带了下去。然后一屁股坐在那里连喘粗气。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来。
“陛|……”金小声的叫了一声。天子抬起头来。神的看了一眼金：“爱卿有就说吧。”
“陛下。魏子京虽然狂悖。却无谋反之心。他……他是忠于陛下的。”金虽然也是世家。可是他年轻。和魏讽很相。没有象耿纪那样一口否定他。
“那你去劝劝他。”天子犹豫了一|。平时有事。都是和魏讽金商量的。魏讽的略显然更甚一筹。现在把魏讽关起来了。有点事都找不到人说。“只要他回心转意。也不想浪费了他这个人才。若老天佑我大汉。我一定不会亏待他。”
“唯。”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长出一口气。
讽叉着腿坐在墙角里干草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头无力的垂在两腿之间。精神委靡。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轻轻的抬起头来。看着端着酒菜进来的金。|嘴苦笑了一声：“德伟。我早就想过了。宫里这么多人。也只有你能来看我。”
金叹了一口气。食盘放在的上。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魏讽的手里：“子京。压压惊。”
“压什么惊啊。”魏讽接过酒一而尽。一手抢过金手中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喝干。才放下酒杯。用手抓起盘中的肉。咬了一大口。三两口咽了下去。直到盘中的肉和壶中的酒全部消灭。他才抹了抹嘴。叹口气说道：“德伟。不瞒你说。什么惊讶。都没有我在海上看到杆尖先在海平面出现的强烈。我今天和陛下开口之前。就预料到了陛下会震怒。我甚至做好……的准备。”他说着。用手在脖子边做了个斩首的姿势。
“你觉的事情真的不可为了？”金同情的看着魏讽。
“不可为。”魏讽摇了摇头。神颓丧。他怔怔的看着墙角正要织网的蜘蛛。喃喃自语：“现在的局势。都在丞相的决定。如果他决定灭了这大汉的火。那么大汉就完了。就算天下还有不少心存大汉的人。可是这些人没有实力。他们扭转不了局面。纵然乱起。也很快会被曹家手中强大的实力扑灭。德。你们别忘了。荆益四州百姓。这些年享的骑将军的福大了。他们不会为了陛下而与曹家斗的。这四州不动。天下就不会大乱。”
“那你以为。曹操眼里还有大汉吗？曹冲眼里还有大汉吗？他们要做的不就是灭了大汉的火吗？”金有些不快的说道。他觉的魏讽是在为曹家开脱。却一点不领他的情。
“丞相眼中有没有。我不太清楚。”魏讽淡淡一笑。“但是骑将军眼中肯定有。如果不然。
|实力。只要向丞相进言代汉。丞相即使自己不做这个也会做个周文王。把一切可能的障碍都骑将军扫平了。包括……曹副丞相。”
“可是……”金犹豫了好半天：“可是如果骑将军心中有汉。为什么他不效仿霍光。做个大将军。辅佐天子。将来也可以名垂青史。他为什么……要行这个什么新政？”
讽瞟了金一眼。知道金的思。金不是看不到新政对大汉的好处。但是他对曹冲延引百姓子弟入学和请立百工之学的做法有意见。这些都伤害了他们这样的世家的利益。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眼中的大汉。和金眼中的大汉。以及天子眼中的大汉。都有着根本的区别。而相比起来。和曹冲的看法。倒是更接近一点。
“为万世开太平。要立非常之功。当待非常之人。”魏讽翻身倒在干草上。将手垫在脑后：“我现在总算明白了骑将军的用意了。也算死不冤。夫子云。朝闻道。夕可死"。”
“子京。你怎么这么固执？”金有些急了。“陛下对你还是有所望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再为陛下献一计呢？万一能成呢？”
“没有万一。”魏讽翻身面壁而睡。背对着金：“德伟。多谢你来让我做个饱死鬼。如果你听我。就劝陛下打消那个念头。有丞相大人坐镇许县。你们没有一点成功的可能。那样做唯一的结果。就是害了骑将军。害了陛下。害了我大汉四百年的基业。”
说完。他不再吭声。任凭金怎么劝。也一句话不说。金无奈。的收拾起杯盘。垂头丧气的出了门。沉重的狱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将他们隔在生死之间。
“他是执迷不悟？”天子一看到金的脸色。就知道他失败了。
“陛下。容臣再劝劝他。”金|着说道。
“哼”天子哼了一声。“你慢慢劝吧。不过。现在先替我把耿爱卿叫来。
”
不大一会儿。少府耿纪匆匆的走进了大殿。摇晃的灯火下。他和天子金三人把头凑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才起身离去。
鲜卑草原。
曹驻马大青山。极目远眺。已经回绿的草原一望无垠。象是一条浅绿色的毛毯。一直铺到天尽头。还带着些许寒气的微风吹过。拂起一层绿波。向远处荡漾开去。
一百里外的弹汗山。只不过是起伏不平的的平红上的一个小黑点。隐在草原中几不可见。
“大军出发十天了吧？”曹问道。
表掰着手指算了算：“今天是第十二天。”
“也该有个结果了。”曹叹了气：“再等两天。无论结果如何。我要回许县去了。”
表指着远处说到：“大人你看。也许那就是。”
曹将手搭在额前。挡住略有些刺目的阳光。看向天边。天尽头。无边的绿色之中。一个黑点正向这边移来。一刻钟之后。一匹快马冲到了他的跟前。马上的骑士飞身下了马。顺势跑了两步。单腿跪倒在他的面前。双手奉上一封封的极为严实的书信。上面正是路粹的笔迹。
“路将军急报。”
曹有些急迫的伸手抢过书信。刚要打开。那个骑士又双手奉上一把沾了不少血迹的长刀。曹的眼睛一下子直了。这把刀他很熟悉。他腰间也有一把很相似的。他顾不的看信。接过刀用力一抽。半截血迹斑斑的刀身展现在他的面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刀刃部有很多缺口。有的的方还卷了口。看来这把刀已经斩杀过无数的敌人。而它的主人。也最终失去了它。
曹将刀鞘扔进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的郭表怀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轻轻的擦去了刀身上的血迹。一个熊形铭文出现在曹的眼前。曹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笑容。将刀推到远处又细细的看了看。这才满意的笑了。
“不错。是子文的随身长刀。”将长刀交给郭表。伸手打开了那封信。屏住呼吸。快速的扫了一遍。终于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路粹在信中说。他和吴质分头深入草原五百多里。一直没有发现曹。不过沿途他发现了大量的战斗痕迹。看样子极为惨烈。从汉军的尸体数目大致估计。曹彰身边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力量。他抓到几个伤兵。知曹彰被步度根和柯比能八万大军合围。苦战三日。虽然重创了步度根部但是自己也折损严重。只带着亲卫骑西逃窜。步度根和柯比能紧追不舍。一日数十战。曹彰已经身受重伤。估计性命不保。难逃一死。路粹接着说道。他不敢确信。又跟着追了几十里。在一个水潭边发现了一具穿着曹彰衣甲的无头尸体。并且在他身上发现了这把长刀。从战场痕迹来看。能够突围的最多三五人。后面跟上去的鲜卑人至少在一百多骑。全军覆没应该在意料之中。
如果曹能确定这把刀是曹彰的。那么。曹彰就肯定已经死了。
曹当然能确定。
曹操让曹冲在汉中打了五把刀。分别刻上了龙虎熊鸟雀。虎纹给了曹冲。因为他虎虎生风。熊纹给了曹彰。因为他力大如熊。雀纹给了曹植。因为曹植心灵如雀。而曹的是鸟纹。据曹操说。这是希望他一飞冲天。至于龙纹。曹操一直'在自己身边。从不离身。曹一直在想。龙纹代表着深不可测。将来这把刀给了谁。就代表着曹操会把位置传给谁。也正是因为如此。曹一直对这把刀念念不忘。
当然了。他对其他三个人的刀也很熟悉。眼前这把铭着一头熊的刀。绝对是曹彰的佩刀。他向来是刀不离身的。既然挂在了那个人的身上。那么。那个人一定就是曹彰。以曹彰的性格。他做不出让人代死这种事。至于他的脑袋。不久后就会被卑人拿来换钱。
“回吧。”曹轻松的说道：“们先去镇北将军府。然后回许县。去请丞相大人节哀顺变。”
五月中。曹
|仆的赶回了许县。
出乎曹的意料。曹操握着那把熊纹长刀。老泪纵横。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曹下去休息。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天没有出来。当他再次出现的曹的面前时。虽然神情已经恢复了平常。但整个人都象老了十岁似的。本来只是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曹不解。只能和声安慰。
五天后。主簿司马懿从邺城赶了过来。告诉曹一个消息。
“丞相逼死了崔季。”司马悲伤的说道。
曹一下子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司马懿：“为什么？”
司马懿抹了抹温润的眼角。轻声叹息道：“还不是为了上次杨训上表的事。不过。我总觉的。这事跟露板上书的事关联更大。”
曹倒吸一口冷气。崔自从露板书。支持曹作为嗣子之后。曹操对他就很冷淡了。一直没有做明确表态。咨询立嗣这件事也暂停了。后来鹿人杨训上书称赞功伐。曹操歌功颂德。被邺城的丞相府属讥笑。说他拍马屁。没有士人应有的廉耻。并因此牵连到了举荐他的崔。认为他举荐不当。崔将训叫去。看了他的上书。然后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省表。事佳耳。时乎时乎。会当有时。”并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以示支持。杨训的意。故意把这个表放在帽子里招摇过市。让人看到了。这事就传到曹操的耳朵里了。崔因此被抓入大狱。刑输徒。就是做苦役了。大本来以为这事就算结束了。以崔的声望。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了。没想到前天一匹许县来的快马进了邺城崔府。当天就传出消息。崔自杀了。
崔的死。看起来是杨训上表的事。但明眼人都认为。这事儿根子还在露板上书上。是崔支持曹。而不是如日中天的曹冲。违了丞相大人的意。丞相大人开始没有杀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如今他下定决心了。当然要拿崔来给那些支持曹的人做个榜样。意思就是说。老子要废长立幼了。你们不要嗦。要不崔就是你们的下场。
崔是谁？崔的声望在邺城那是数一数二的。崔都能因此被逼死。可见曹操的决心是如何的坚定。其他官员心知肚名。绝大多数人识相的闭了嘴。
“那…我怎么办？”曹有些惶急。
司马懿连连摇头：“公子。丞相大人主意已定。大军又大部分都在骑将军的掌握之中。你辽东大捷之,。丞相明升暗降。给了你一个副丞相。却剥夺了你的军权。丞相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依懿之见。公子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老老实实的退出争夺。奉骑将军为家主。继承丞相大人的王爵。然后施行新政。你就安心做你的副丞相。不过……”司马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曹有些急躁的催促道。
“不过骑将军大概不会让公子做丞相。荀使君众望所归。现在又掌握着大汉一大半的财赋。他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丞相人选。就算公子做了丞相。只怕也只是个虚名。按新政的考核方法。公子两年就会因为政绩不佳而下台。”司马字句的道。
“这还用说？”曹不快的说道：“别说荀了。就说刘巴。也比我更中仓舒的意。不过。仓舒那么仁。他应该不会对付我要我的命吧？”
司马懿点了点头：“当然。骑将军宽厚待人。公子如果安份守已。他应该不会对付你的。”
曹脸色一变。安份守已？自己什么时候安份守已过。刘禅差点死在自己手上。曹彰现在又死在自己手上。更别提当初曹冲本人也差点送命。这些事。随便哪一件泄漏出来。都会要了自己的命。他顿时语塞。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
司马懿看着曹的神情。眼中透出一丝寒意。崔死了。他很伤心。一方面是曹操要立曹冲。而曹冲跟他不对付。曹冲上了台。他司马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另一方面崔不仅和他司马家交情深厚。而且对他本人亦有提拔之恩。他还没有出仕的时候。崔就对他的兄长。时任丞相主簿的司马朗说过。你兄弟“聪哲明允。刚断英特”。不是你所能赶上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名河内。他到了丞相府任职之后。崔又对他多有照顾。从这方面讲。他们是亦师亦友的关系。现在崔被曹操逼死了。他司马懿如何能无动于衷？果真就是报个信。也无须他亲自从邺城昼夜兼程的赶来。
“这条路……行不通。”曹咬牙。看着司马懿：“还有哪条路？”
司马懿没有直接说。他看起来很犹豫。几次欲言又止。曹急了。上前一把抓住司马懿的肩头：“仲达。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你我相交多年。还有什么要顾忌的。有话就直说！”
“公子。不是属下顾忌。实在是这事……太过……公子孝顺。这事只怕做不来。”司马为难的说道。|向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虽说公子这么做是被逼无奈。可是终究有违圣人教训。”
“我能有什么办法？”曹低吼道：“我也想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是现在父不慈。子如何孝。弟不恭。兄如何友？快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件事。”
司马懿又想了好一会。直到曹快急眼了。他才慢慢说道：“其实说起来事情也不难。许县现在有两部分人马。一部分是丞相长史王必的大营。公子是副丞相。完全有资格接手这部分人马。另一部分是丞相手中的亲卫步骑。曹子丹原本就是虎骑司马。只要制服了豹骑司马曹文烈。亲卫骑就是公子的。而武卫营。只要公子拿到了丞相大人的手令。许仲康也翻不了天。公子……”
司马懿凑到曹的跟前。轻声低语了几句。曹眨着眼睛。想了想。笑了：“仲达好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