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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
晨曦从窗户透了进来，洒在蜷缩在沙发里一整夜的林若男脸上。此时她睁开眼睛，原本一直缠绕在她脸上的晕红霎时间消失不见，声音也变得淡定而冷漠。
只是这一瞬间，唐锋立刻能断定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没有错，这当然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林若男，也只有她能够在宿醉醒来的清晨，依然保持这样一种清醒的口吻。
林若男喝醉了发酒疯，连累了这两位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既然出面干涉把人留了下来，也不好就这么丢在这儿不管，唐锋自然是做不出来的，阿宾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没有离去，反而是守在一边，一口一口抿着烈酒。
林若男问了一句，直起身来，没有像其他酒醒的人一样，有一些揉太阳穴之类的小动作，好像是不曾酒醉过一样，眼神清澈。
“林小姐……”唐锋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遇到一个不像醉酒而醉卧酒吧的人，常用的话似乎都不是很合适。
“哦，是你。”林若男点了点头，语调平淡，她大概看清了周边的环境，应该也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即使喝醉以后的事情不再记得，也应该能想起喝酒之前是怎样进入到这家酒吧的。
“现在几点了？我要去实验室。”她好像压根儿忘了醉酒这回事，也不再提及，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看，她的手腕洁白细腻，没有戴手表，于是就问了一句。
“现在是七点半。”阿宾终于找到机会插了一句，他突然觉得很好奇，这个女子似乎和他以前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气质。
林若男没再说话，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在沙发底下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行动自然，没有感觉到什么尴尬。
“林小姐，你去哪里，我送你。”阿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热心起来，居然主动表示要送人。
林若男微微一愕，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你是……”
“这是我的朋友阿宾，你……”唐锋当然要出面介绍一下，但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看到林若男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阿宾紧跟在她身后，回头冲着唐锋笑了笑，比个手势，跟随林若男出门而去。
只剩下唐锋一人在渐渐明亮的酒吧里面发了一阵子愣，最后摇了摇头。
“林小姐，你要去哪儿？”阿宾发动汽车，轻声问坐在身边的林若男。他难得这么斯文，看起来也算是比较温和，和他作为黑道老大的形象颇不相符。
“青山路，化学工业研究所，我有一个重要的实验，在八点之前必须赶到那儿。”
“没问题！”
说实话，那个地方实在是有点远，几乎已经算是南江郊区，平常开车也得要半个小时以上。本来也是，这样的化学研究所谁会愿意让它建在市中心，就算为了环保，自然也要建的远远的。不过阿宾只是微微一怔，立刻就爽快答应了。他虽然不是飞车族，但真要飙起车来，速度可不比任何人慢。
油门深踩，车子如风驰电掣般穿过大街小巷，拐弯的时候，身子都禁不住东倒西歪。平常的女孩子在这种车速下早就失声惊叫了，但林若男却是神色自若，只是抓着头顶的扶手，一声不吭。
“你好像很少去酒吧？”阿宾的车技一流，在高速前进之下，他依然只是一只手搭着方向盘，还有闲心和身边的人聊天。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情。”林若男的语气冷冷的，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阿宾也不生气，干笑了两声：“听说林小姐是个科学家？”他口气轻轻一转，又换了一个话题。林若男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似乎是不屑回答这样的问题。
阿宾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我一直以为当科学家的人都有一股书呆子气，想不到居然也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林若男依然是绷紧了脸，像这样当面夸她漂亮的已经很多年不曾听见了，遇到阿宾这么厚脸皮的男生，一般女子就算不“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也要心底暗喜，但她心性坚定，压根儿不为所动。
阿宾一向自认对女人很有办法，但遇到冷若冰霜的林若男，一时间竟也没有办法。他苦笑了一下，再一次转过话题。
虽然林若男始终不搭理他，但他一个人说话也自得其乐，不过车开得很快，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七点五十四分，林小姐，你还有六分钟的时间。”阿宾停下车，转过头对着林若男笑笑，“我车开得还不错吧？”
林若男点了点头，开门下车，大踏步走向研究所，走出好几步之后，这才突然回头，对阿宾说了声谢谢。
阿宾看着她慢慢走入研究所大门，一手搭在车窗上，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正在发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阿宾，你在哪里？你快点来，杜少爷有任务要安排！”电话那头是杜元梓的跟班阿坚，他说话的口气非常不客气，阿宾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杜大少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别管，赶快到索马俱乐部，电话里说不方便，你快来！”别看阿坚对杜元梓一副奴才相，对其他人可一点儿都不客气，这两人都让阿宾深深厌恶，但这时候也不好翻脸。
“好，我马上到。”阿宾发动汽车，调头离开了研究所，加速之前，还回头看了看研究所的大门。
大门口已经没有人了，只有风吹动门旁的两棵大杨树，发出沙沙的声音，铁门虚掩着，朝阳照在地面，有一片片的光斑。
“今天晚上动手？”杜雅楠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我这位大哥到底还是等不及了。”
她把报告丢到一边，疲倦地揉着太阳穴。
“虽然阿宾已经透露了消息，但动手做做样子还是难免的，今晚上我们多安排点人手……”
“你安排吧，我相信你。”杜雅楠打断了唐锋的话，语气之中有一种萧索的气息。本来她也没有指望兄妹之间能够和睦相处，但终于弄到要生死相见的地步，实在是让人寒心。她是在名利场中长大的，也完全明白，在权力与金钱面前，亲情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但无论如何，她毕竟还是一个女人，总是无法避免受到情绪的影响。
至于安全问题，她真的是完全相信唐锋，即使曾在最危险的局面之下，他仍然能保护自己的安全，何况现在动手的人根本就没有下狠手的意思。
杜雅楠靠在椅背上，闭起双眼，眉目之间不能说是悲伤，却也是明显的抑郁。生在这样的家族，也许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与目标，但付出的代价，失去的东西，却是永远无法找回来的。
最起码，所谓的天伦之乐，真的寻找不到。
在美国的大宅子里面，她的童年一直都很阴郁。除了父亲，她不知道有谁能够依靠，而父亲，偏偏又与这个家庭是如此的疏离。
爷爷太过威严，就算疼人，也不在脸上露出半分，让人无法亲近。
两个堂兄，更是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杜方博年纪稍长之后，好像懂得收敛一些，但她也不是傻瓜，隔着他虚伪的笑脸，也能看清他的坏心思。
但她也没有料到会真的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看多了争位夺产杀人放火的故事，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总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就算是关系再坏，到底他们和自己身上还是流着同样的血。
杜雅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唐锋看到她黯然的面容，心中一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下班后又加了一会儿班，天色已经黑了，杜雅楠收拾好东西，跟着唐锋一起上了车。
“还是在那片山坡，杜小姐，你可以考虑搬个家了，那个地方已经成了最好的狙击位置。”
在从公司到杜雅楠家的路上，有一片急转的山路，在一个拐弯处非常隐蔽，地形又复杂，很适合作为杀人的地方。在去年环亚与捷讯相争的时候，捷迅曾派出杀手在这个地方用炸弹来袭击杜雅楠。
那次，唐锋非常漂亮地破除了对方的连环炸弹局，那些杀人的炸弹，最后只创造了一蓬美丽的烟花。
“也快一年了哦……”杜雅楠忽然眼神中透出一丝暖意，在她风光却萧索的生命之中，那夜的烟花曾经带给她许多温暖。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唐锋。
他一如往常的坚毅木讷，鼻子高挺，脸上的线条好像是刀刻的一样，即使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一年多，仍然无法改变他作为一名军人的气质。
唐锋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其实他已经感觉到杜雅楠在看他，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好装作在观察前方的情况。
“我们周围还有四辆车作为隐藏的保护，阿宾的方案是制造车祸阻碍我们前进，等我们下车的时候再进行狙击，我已经安排好……”
“我们认识多久了？”杜雅楠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唐锋在说什么，忽然打断他的话，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唐锋一时语塞，他回想起两年前激烈战斗的时光。“差不多有两年多了吧？”他的语气也有一阵子迟疑，原来，离开他所热爱的部队已经有那么长的时间了。
“你和小青，现在怎么样了？”杜雅楠的思维可算是跳跃式的，忽然就跳到了这个问题上。
唐锋的脸上一红，他老娘和杜雅楠一直都撮合他与宁小青，他也朦朦胧胧有些意思，但最后还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来宁小青离开南江去荷兰留学，两人的事情自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还能有什么，我们没什么的……”唐锋在男女情事上素来不开窍，就算是提及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总觉得这些事情有些娘娘腔，不够男人气。
“你年纪也不小了，老太太就没催着你找个人结婚？”
说起这个，唐锋就开始有点头疼，老太太怎么能不催他？唐锋也是奔三十的人了，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知道的明白他是太过阳刚正气，还没想到这一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毛病呢。
老太太心急啊，到了这个年纪，身体又不是很好，心里惦记的就是能早日抱上个大胖孙子。所以当初宁小青对唐锋表示好感的时候，老太太是不遗余力地支持，可惜最后还是无果。从此之后，老太太在唐锋耳朵边上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
“我妈是催啊，但这种事情，我急也没有办法。”
杜雅楠看他一副老实的尴尬样，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不用了！不用了！”唐锋赶紧连摆右手，相亲的场面他想起来就觉得尴尬，两个不认识的大龄男女，初次见面就要考虑以后是否能组成家庭，这种想法令人难堪。
杜雅楠微微一笑，轻轻地撩动自己的长发，意态撩人，她的面容虽然素来是男性的英气为主，这时候在夜色朦胧之下，却也有几分女儿的羞态。
“怎么这么不着急？难道是有了意中人？”
唐锋瞠目结舌，头乱摇，脸上发热。杜雅楠笑了几声，把头歪向车窗，眼睛发亮，定定地看着他。
唐锋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听不远处的前方，传来砰然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