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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月份到春节后，史亦云再也没有和成克联系过。
春节成克是回到省会过的，他的家在那里，他一个人过的节，晚上一个人喝酒，看春晚，最后很早就睡了。春节过后他准备去w城。李维塔看上去真的从人间蒸发了，通缉令已经下发到周边好几个省市了，但没有任何线索。通缉令上的头像是李维塔高中毕业时候的照片，这和他身份证上的照片有点不同，他的身份证上的照片更早一些。通缉令上描述说该男子遭遇了车祸，身上脸上的皮肤可能有烧伤。
成克离开省会之前去了一趟张福生副厅长家中，他是去给他拜年的。
一起吃饭的时候张福生又提到了三才集团那个案子。于是成克把那天遇到史玉峰的儿子史亦云的事情向张福生说了，他重点重复了史亦云说的那些话。张福生听了成克说了这些之后，他给成克让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然后给成克点上。他抽了一口，烟雾从他的口中喷出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变了。成克明显感到这顿原本轻松的拜年饭从这时候开始已经变的严肃极了。
“老成啊，你今年多少了？”张福生问道。
“我六八年的，今年年底就四十四了。”成克说，他不知道张福生为什么要问这个。
“哦，那我比你大一岁，我六七年的。”张福生说，“六七年，今年下半年就四十五了。”他说。
“厅里的人都说了，就政治生涯来说，你这可算是年轻有为了。”成克说着，笑了笑。
但张福生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说这些——老成啊，你也许不知道这个位子意味着什么，你是一个一线干警，是厅里干警中的一杆枪，但你没到这个位子，你不了解这里面的难受的。”
“难受？”成克道。
张福生点了点头，“被束缚的难受，被捆绑着。”他说，“你的目标是找到真相，但我的目标不只是找到真相，更多的，我还要考虑更多的事情，我得拿捏某个真相的分量。”
“我明白。”成克说。
“所以我有时候很痛苦，因为我骨子里不是这样的人，但却坐到了今天这个位子，身不由己了。”张福生说。
成克见张福生向他说了心里说，他也就直言不讳了，“所以我其实一直在心里希望你能上去，”他说着，看着张福生，“我相信你如果上到厅长那个位子了，那不管是对公安系统还是对老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张福生摆了摆手，“别瞎说——”他说，“我当年和你一样，也是个好警察。”
成克点了点头。
“所以我非常欣赏你的冲劲儿，你刚才给我说了这件事，其实你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对吧？我们都知道你说的那个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张福生说着，端起了酒杯，成克也端起酒杯，他们喝了一杯。
“史玉峰当年起家的时候，当地政府为他放了水，睁一眼闭一眼，那肯定从中捞了不少好处的。现在他出事了，而且他已经死了，于是他就成了众矢之的——然后他的儿子成了现在这样子，你我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是不是？”张福生说，“史亦云承认他父亲有罪，但他认为当地政府也不能自清，更不能就那样没收了他家的资产，所以想往上告，但有人不想让他往上告，他们对他做了什么，所以他害怕成那样子，他们后来让他变乖了。”
成克没想到张福生就这样直白的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他有些惊讶。
“现在你明白了，我为什么说我难受，我痛苦？”张福生说，“因为我就是政府的一份子。”
成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张厅，你是不是不想我再查这件事了？”
张福生突然啪地一下把酒杯按在了桌子上，成克一愣。
但张福生指了指成克，笑了，“你呀，老成，就是我那么说了，你会听我的吗？我当你的上司这么多年了，你什么脾气我不了解？在咱这一行业，你只听你自己的良心，不是吗？”
成克低下头笑了，“其实我没那么高尚的，”他说着，抬起头看着张福生，“张厅，当年我进警局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张福生点着头摆了摆手，“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说我对你太了解了——你是一个为信念而活的警察——要不然你以为所有的地方干警，能那么轻而易举的都裸身给调到省里来？你申请的条件，上面哪个有没批的？”
“我知道张厅您对我照顾，我一直心存感激。”成克说着，端起了酒杯。
但张福生没有端酒杯，他看着成克，“我要你去查。”他说，“我今天给你说这些只是我自己个人的诉苦和情绪，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压力很大，而不是要你感激我——我要你去查这件事，哪怕会有一场可怕的大地震。”
成克的情绪非常激动，他看着张福生，把那杯酒朝他扬了扬，“我敬你。”他说完，把手中酒喝干了。
成克回到w城后，立即开始着手重新调查三才集团的案子。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这种命。之前李维塔的那个案子他也是重新翻新，现在三才集团的案子，他又得重新翻新了。
他让刘凯斌继续关注李维塔的行踪，但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等待就只有等待，也许有一天线索会自动浮出水面，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黄后晨曦这个浮标死了，要想再找到李维塔，看起来比登天还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