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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之后成克往回走。他要回w城警局为他暂时安排的宿舍。那地方很远，但他不准备打车，而是想要走回去。这会儿他的酒慢慢地醒了，他觉得好受一点了。
他走到十字路口，拐了个弯儿，就看见前面雪地里趴着一个人。他蓬头垢面，趴在雪里，他的身上没有雪覆盖，看来是雪停了之后他才趴在那里的。雪才停一小会儿。路上有行人路过，他们当然看到了这个趴在雪地里的人，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去看一看他到底怎么了，甚至没有人停下来看一看。
成克走了过去，他抬脚碰了碰这个人，那人动了一下，身子一下子缩了起来，然后他将脑袋悟了起来，大叫起来。
“别打了！求求你们了！别打了！！啊——”他以为有人要踹他。
“喂！”成克叫了他一下。
那人猛地抬起了头。他很害怕。成克一看到他这张脸就知道他是个吸毒的人。这种人他见多了。
“还活着？”成克说，“活着就起来走走吧，这种天气，你这样会被冻死的。”
那个人看着成克，他的眼睛突然慢慢地瞪大了，成克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红色的血丝。
“你——”那人跪起了身子，他看着成克，然后又叫了起来，“我认识你——你是警察，你是警察！”他说着，声音嘶哑着。
“你是警察——”他说着，伸手指着成克，眼中充满了惊恐，然后他突然跳了起来，向见了鬼一样往后退着。因为职业习惯，成克一下子觉得这个人很可疑，他冲上去一把抓住了这个人。但那个人还是大叫着，“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会乖乖的，我会乖乖的，不把事情往上闹了——你们放过我吧——求你们了——”那人说着，他以为成克要抓他去什么地方，他故意将腿拖在地上，想倒在地上。
“我是警察你怕什么？！”成克吼了一声，一把把他扯了起来，那人怔住了。
“你……”那人看着成克，脸上的惊恐挂着，“你们又要抓我……”
成克觉得莫名其妙，他有些哭笑不得，“我抓你干嘛？再说我他妈什么时候抓过你？！你是自己做贼心虚吧？！这样我倒真要抓你回去了！你这么害怕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那人看着成克，确定成克真不是来抓他的之后，他好像才放了一点心。
“你不认识我了？”那人说，他蹲在地上捧了一把雪，将脸快速擦了几下。他的脸上沾满了地面的污垢。然后他抬起脸看成克，“我是史玉峰的儿子，你还去过我家，了解过那个案子的情况，我在门口把你撞了一下，你忘了？”
成克看着面前这个人，他仔细看着，然后眼睛慢慢睁大了。
这个人正是史亦云。
成克简直无法相信。他突然想到了刚才史亦云那么害怕的样子，还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回想着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成克带史亦云去了他住的那个单身宿舍，他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让史亦云穿上，史亦云看上去还有些惊魂未定。成克为他倒了一杯热水。
“有……有吃的么……”史亦云小声道。
成克看着他，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包干吃面递给了史亦云，史亦云撕开了包装，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成克又给他拿了一包，他又吃完了。
“喝点水吧。”成克说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史亦云摇了摇头。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成克问道，他实在是急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史亦云看着他，“你、你不知道？”他问成克。
“我要知道还问你，你怎么成这样子了？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那个案子是结了，你父亲的财产被没收了，但你总不至于出来乞讨吧？你后母呢？”成克看着他。
史亦云看着成克，突然哭了起来，他边哭边摇头，“他们都是骗子——骗子——我爸只是一个商人，他当年奋斗的时候我是看在眼里的，起早贪黑都是自己的血泪打拼的，但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当初我爸起家的时候做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但当地政府睁一眼闭一眼，是他们先放的水——现在我爸落水了，三才也落水了，那么大个公司，那是我爸一辈子的血汗啊，他们说收就收了，他们打落水狗，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史亦云说着，突然停住了，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看着成克，突然开始猛烈地摇头，之前那种恐惧又出现在他脸上了。
“没……没有……”他说着，突然站了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走了。”他走向了门口，成克站起来几步绕到他前面，他挡住了他的路。
“你在怕什么？！你到底怕什么？！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毒贩子？！”成克问道。
“不……什么都没有……你别管——”史亦云说着，他突然开始哀求成克，“求求你别管了，你这是害我，你要是逼我告诉你，你就得害死我了——求求你了……”史亦云说着，差点给成克下跪。
成克让史亦云走了，他给他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他如果有事情，就给这个号打电话，史亦云没有手机，他就给他记在了一张纸上，但史亦云随便把纸一揉塞进了口袋。他塞进口袋的时候才想到自己穿的是成克的衣服。
“算了，你穿着吧。”成克说，“记住，想说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他说。
史亦云转身打开门跑了。
这人是毁了，染上了毒瘾。他想着，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害怕什么？成克实在想象不到，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现实中的人如此害怕。他想到那次在他家门口见到的史亦云，那样的骄傲和倔强，但现在他怎么变成了这样？是什么令他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关于三才集团那个案子，成克管的主要是配合检查机关调查和取证，这些工作完毕后，三才集团被起诉，剩下就是法院的事情了，那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还有别的案子，所以也就不再过多的关注这个案子了。现在看到史亦云这幅模样，他才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他回到桌子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稿纸，他回想着刚才史亦云说过的话，他很害怕，说的话也莫名其妙的。他回想着，将那些话写在了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