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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朗听韩禅说过，有一种东西，叫做照相机，能把人的影像留下来，他记得韩禅说他给自己的手机里就有这种功能，不过当时他还没时间研究明白这个叫手机的东西都有什么玩法，错失了把当时那些褚家人表情拍下来的绝佳机会。
应该拍下来，韩朗成为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彩的表情。
五味杂陈啊。
褚远寿他们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看，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一来，他们不敢相信，那个官人，竟然就是褚禾昼。
二来，或许褚禾昼真的是天才，只是他们有眼无珠。
不管是哪一条，信息量都太大了，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消化。
有人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而是岔开话题去聊那个水潭。
“褚禾昼爬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官人？”
韩朗点头，心说幸好他是虫子，什么奇怪的同伴都见过，才不至于被褚禾昼那个德行吓死。
出于某种到现在为止韩朗都不清楚的原因，褚禾昼应该是死了之后又复活了，就像韩朗因为一具身体从虫子变成了人一样，不过，那些被扔下去的褚家士兵的躯体也长在了他的身上，韩朗还记得他上岸时的那一幕……
“啊呀！”韩朗眯着眼睛回忆着，语气一惊一乍，故意吓唬着褚家人，“当时那一幕真是可怕，只见他从水潭中心慢慢往岸边游过来，伸出了一只手……”
韩朗蹲在手术台下面，以手术台为岸，模仿着当时褚禾昼上岸的动作。
“又一只手，又一只手，又一只……”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没有人还有心思想到开灯，凄惨的月光照在他们脸上，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恐，看着韩朗不停将手一次次放在手术台上，仿佛已经看到了当时的褚禾昼。
“但是没办法，他已经变不回去了，而且，他的身体也不听他自己使唤，毕竟，本来那身体就不属于他。”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前来运送尸体回乡的褚家人发现了官人，也就是褚禾昼，当时褚禾昼正心灰意冷躺在尸体堆里面，那应该是他人生最难过的时候，就在前几天时，他听到韩朗说想死，他还不理解一个活得好好的人为什么要想死，现在，褚禾昼明白那种感受了，他在尸体中间躺尸，只等着家人将他的尸体运送回去，他还没想好自己可能会怎么死去，或者是在棺材里被憋死，或者是活活饿死，褚禾昼故意躺在一堆碎尸中间，他希望褚家人用铁锨将这些碎尸一股脑铲到马车上，或者用芦席随便打包卷成一捆，这样就没人发现他这个人不人虫不虫的德行。
“我早就告诉过他，等死的时候其实非常漫长，”韩朗吧唧着嘴，“我也试过那种感觉，躺着一动不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很无聊的 ……”
韩朗会觉得无聊，是因为他作为虫子的记忆中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记忆，褚禾昼则不然，他回忆着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时是多么美好，不知不觉就想得入神了，让他回过神来的，是嘴里一股异样的感觉，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塞在他的牙缝里，就想伸手抠出来，好几只手争先恐后都往嘴里钻，褚禾昼只能努力用一些手控制住另一些手——他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身上又多了几只手——然后，他腾出一只手在嘴里摸索半天，抠出来一坨头发。
他吃东西了，在他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他又吃掉了尸体。
褚禾昼彻底绝望了，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不光是手脚，他现在连嘴都管不住，这太丢人了。
更怕的是，褚家人来了，正好看到褚禾昼在吃尸体的一幕，他拼命想要解释，但发出来的只是虫子一样的声音，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也没人会想到他是褚家人。
褚禾昼非常绝望地意识到，他被当成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