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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往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顾渊目不斜视地翻了页书,又提醒她。
秦教授刚好回过头。
方琤还想再说什么,听到这句话,立刻收回目光，把正襟危坐。
后半节课,秦教授的目光落向他们的次数总算没这么频繁了。
方琤也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她猜测,也许是他们坐在第一列正中央的缘故，才会这么引人注目。
***
四十分钟转眼而过。
铃声响起，秦教授结束了授课。
下课后，教室里响起一片稀稀拉拉收拾东西和离座的声音。
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方琤把课本和笔记本收拾进书包，正要跟顾渊离开,却被秦教授叫住。
“这位女同学，请等一等。”
方琤回头,发现秦教授正站在她的面前。
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此刻秦教授看她的眼神分外慈爱。
慈爱？
方琤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肢,拘谨地问：“秦教授,请问有事吗？”
秦教授笑着说：“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方琤连忙点点头：“当然可以。”
秦教授语气温和：“我等会要去开会,时间比较紧，你可以帮忙把课本和资料拿回我的办公室吗？”
方琤问：“您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秦教授说：“就在这座教学楼的二楼，等会去会议室的时候顺路,我带你过去,指给你看。”
“好。”
秦教授笑眯眯：“谢谢你啊,同学。”
去拿书包的时候，方琤压低声音，对顾渊说：“顾小渊，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送就好。”
顾渊收回飘到她身后的目光，动作自然地把她手上的书包接过去：“没事，我等会也没课，我跟你一起去。”
见他坚持，方琤也随他去了。
接过秦教授递来的课本和资料，方琤跟着她离开了教室。
顾渊一声不吭地走在他们身后。
路上，秦教授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对了，刚才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呢。”
“秦教授，我叫方琤。”方琤心领神会。
秦教授饶有兴趣：“哦，方chēng？是哪个chēng？”
“是王争的琤，王字旁，争取的争。”方琤主动解释说，“这个‘琤’字，是我爸爸取的，出自纳兰性德的《玉泉十二韵》里‘隐见瑶光曳，琤瑽佩响传’这一句诗。”
“不错，你的名字挺不错的，非常有意义。”秦教授又笑着问，“那你是哪个系的？”
方琤说：“我是心理学系的。”
秦教授若有所思：“心理学系吗？好啊，这专业也挺不错的。”
她停顿了下，又问：“你高中时候，读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方琤如实答：“理科。”
秦教授有些惊讶：“哦？那你选中国古典戏曲这门课程，是对古典戏曲感兴趣吗？”
方琤下意识地把余光瞥向顾渊。
顾渊仍保持着沉默。
但面对秦教授关切的问话，忽悠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琤微微赧颜：“秦教授，很抱歉，其实……”停了停，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说实话，我选这门课程，只是因为这门公选课选的人少，比较好抢。”
她又补充：“不过，今天接触了这门课程后，我发现这门课程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古典戏曲的发展和演变过程，我对这部分很感兴趣。”
秦教授十分善解人意：“没关系的，你有这个想法很正常。选我这门课的学生，基本都是这么想。要是你刚才说感兴趣，那我才觉得奇怪呢。”
她声音柔和：“要是有什么要了解的内容，或是有什么想法，可以来文学院这边找我交流，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到来。”
方琤乖顺地答：“好的，谢谢秦教授。”
秦教授打量着方琤，眼中的笑意愈发慈爱。她又感叹道：“哎，还是女孩子比较乖巧。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一点都不听话，整天端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只会惹人生气。”
“那臭小子一点也不坦率，只会跟我们对着干。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脸长得比较好看了。”她又叹了口气，又说，“要是我那儿子像你这么乖就好了。”
话里话外都带着无尽的嫌弃，好像很嫌弃自己儿子。
方琤脑补出一个叛逆的中学生的形象，于是出声安慰：“秦教授，您别灰心，他以后一定会明白您的用心良苦的。”
秦教授语气嫌弃：“我也不指望他能明白了，现在这样就很不错了。”
“咳。”顾渊把握成拳头的手抵到唇边，咳了一声。
方琤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已把头转向另一边。
秦教授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上瞥了眼，又微笑着对方琤说：“到了，我的办公室就在这边。”
她给方琤指了方向：“从这里走过去，最后一间就是，你走进去，靠近书架的那张桌子就是我的，你把东西放在桌面上就好。”
方琤点点头：“好的，秦教授，我知道了。”
“辛苦你了。”秦教授微微笑着说。
方琤说：“您不用客气的。”
“好，那我先走了。”
“您慢走。”
送走秦教授，方琤按照她的指示，找到她的办公室。
顾渊一声不吭地跟在她的身后。
把课本放到秦教授的办公桌上，方琤看向身旁的人，疑惑地问：“顾小渊，你这是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从下课那时候起，他就异常安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顾渊神色淡然，语气从容：“嗯，嗓子有点干，可能最近上火了。”
方琤问：“是不是因为前天吃的烧烤？”
顾渊面不改色：“可能。”
方琤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但还是说：“那好吧，等会回去的时候，我们去买凉茶。”
顾渊：“好。”
***
“中国古典戏曲研究”这门课程是每周一节。
在课上，秦教授总爱喊她起来回答问题，然后当面表扬。
课后，她偶尔也会布置写一篇小论文的作业。
她总会把方琤的论文挑出来评讲，然后夸奖她论文里面的观点写得非常优秀。
“上节课我布置的论文，方琤同学就写得很不错……”
开始方琤还会觉得难为情，但几节课后，她也习惯了秦教授对她的特别关爱。
她和秦教授的关系也很不错。她向秦教授请教问题的时候，秦教授都会耐心地给她，有时候还会偷偷给她塞小零食。
一个学期转瞬即逝，最后一节课，秦教授布置了一篇五千字的论文作为期末考核。
临近期末，大大小小的课程都已经进入尾声。
新的一周是复习周，没有课。
方琤和顾渊约好了一起到图书馆里复习。
他们来得早，占到了两个不错的位置。
刚坐下，便听顾渊问：“古典戏曲的论文写好了吗？”
方琤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闻言点点头：“写好了，今天正要去打印。”
顾渊说：“我正好也要去，既然今天出来了，等会打印完，就过去把论文交了吧吧。”
方琤想了下，同意了他的提议：“好。”
***
在图书馆度过了一个上午，临近十二点，两人收拾好东西，去食堂吃中午饭。
解决掉中午饭，他们先去了学校的打印店把论文打印出来，接着动身去秦教授的办公室里交论文。
大概正是午休的时间，文学院这一片的办公室都静悄悄的。
方琤原本以为秦教授也不在办公室里，但走近时，她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办公室的门正虚掩着，里面有人。
“心理学系的方琤……”
走到门口时，方琤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不断地提起。
说起她名字的，正是秦教授。
方琤怔了怔，仔细听了下，才发现是秦教授在跟同事夸奖自己。
“是非常好的孩子，学习态度很认真，论文也写得很好……”
她那自豪和炫耀的语气，就像是家长在夸奖自己的孩子一样。
方琤听得脸红。
顾渊看她一眼，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走上前，敲了敲半掩的门。
方琤回过神，下意识喊：“哎，顾渊，你——”
来不及阻止，办公室里已经传出一道声音。
“进来吧。”
是另一位教授的。
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的动静，秦教授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微微惊讶，紧接着露出了笑容：“你们来了。”
方琤正觉得这对话不对劲，就听见顾渊脱口而出。
“妈。”
方琤：？？？？？
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生出了幻听。
直到她看到秦教授脸上那坦然自若的神情，她才确认起来。
但是——
顾渊喊秦教授……
妈？！
***
秦教授说：“你们怎么还站在那里，过来坐下再说。”
她又看向方琤，笑容温和：“琤琤，我炖了汤，过来一起喝。”
顾渊的语气混进了点不自在：“妈，汤就不用了，我们只是过来交论文的。”
秦教授扫他一眼，一脸嫌弃：“去去，一边去，我又没招呼你。”
后来……
顾渊跟秦教授说了些什么，方琤都没听清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付过去的。
交了论文，直到离开秦教授的办公室，方琤大脑仍处于混沌的状态。
“方琤？”
她听到顾渊在喊她的名字。
走出好一段距离，方琤才蓦地反应过来。
她看向身旁的“罪魁祸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步把他推到墙上。
“顾渊，秦教授是你妈妈？”她与他对视，目光凛凛，“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顾渊把她的手握住，慢条斯理地拿下来，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也没问过我。”
方琤涨红了脸，气哼哼：“所以你就套路我？”
顾渊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低笑了声，嘴角轻勾：“你套路我这么多次，我套你一次，不过分吧？”
“哪里不过分了！你明知道——你害我整个学期都——”方琤内心羞愤不已，只能气呼呼地说，“总之！这种事情，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顾渊抬眼看她，云淡风轻：“我记得，有跟你说过。”
“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了？”方琤瞪他，一脸不相信。
顾渊提醒她：“刚在一起那会，我以前不是跟你提过，我妈是s大的教授吗？”
方琤一怔。
她努力地回想着以前的事情，紧接着从记忆里搜索到一些零碎的片段。
呃……好像……似乎……他那时候……确实……跟她提起过……
方琤把记忆片段抹掉，嘴硬说：“那怎么算？你以前又没说过你妈妈是哪个系里，叫什么名字。总之，都是你的错。”
顾渊笑了下，没怎么挣扎便承认下来：“好，好，这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