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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鬼门关

作者:月似当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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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一月已经过去,在那次默许皇上去视朝后,皇后的病情却没有多大的起色。她仍旧将自己锁在一个看不见的笼子里,任凭皇上如何使劲浑身解数开解哄劝都不理睬。每日只是在皇宫中四处寻找祐儿,未果后便会回跃渊堂呆呆地坐着,直到体力不支昏睡过去。而皇上除了视朝之外,没有片刻离开过她身边,随着她在皇宫里四处寻找,以防她发生意外;在她便溺后将她抱回椒房殿沐浴擦身、更换衣物;每日亲自监督御膳房的菜式,确保营养均衡、便于吞咽,之后再一勺勺耐心地喂到皇后嘴边。

    我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每日在皇上视朝期间照顾皇后,只跟着她就是,在她要撞上尖锐物体时及时拉开;吩咐人把跃渊堂以外的祐儿之物收拾干净,免得她思子成疾;她很少在这段时期内便溺,一般都是由皇上处理,只有那么一两次我和袭予把她搀回椒房殿,以免她受凉。剩下的清闲光景我便代皇后处理六宫之事,又有沈贵妃从旁协助,绞尽脑汁平衡和协调后宫诸事,也还算的过去,偶有失误,因着皇上一心扑在皇后身上无暇顾及,又念着我资质尚浅、天赋秉异均不及皇后许多倒也没有怪罪。

    曾经我以为,就这样过下去,皇后终究会一日日好起来,她还会继续泽被后宫、母仪天下,却不想,就在我以为她的神情不似往日那般恍惚,一日日好转的时候,竟是皇上将她逼到了鬼门关的边缘。

    这天,她又一次在跃渊堂里四处找寻祐儿的踪迹,自然无果。我在后面柔声哀求她回椒房殿去,她也置之不理,一向如木偶般呆滞的她突然在祐儿的书架里慌乱地翻找起来,她越找越急,口里喃喃自语着,神情越来越不安,后来竟一件件将书架里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励学篇>……”她茫然地翻找着,眼中充满焦急不安,“<励学篇>……”我在后面听得一阵心酸,阖宫都是知道这首诗的。当年祐儿有些顽劣,迷恋上习武却对经学嗤之以鼻,皇后忧心如焚,管教过几次,奈何祐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一旦认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皇上听说这件事后只笑了笑,跟皇后解释说男孩子大抵都要经历这样的时期,随后御笔墨宝,作《励学篇》一首: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这首诗当时让祐儿深受震动,每一个心中有宏图抱负的少年都会在读到此诗后热血沸腾。《励学篇》不知何时传到宫外,流传很广,激励了天下无数士子兢兢业业、发奋苦读,令天下的寒门学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求取功名、入仕报国。谁能想到,这本不过是一位父亲教导孩子向学的诗呢?祐儿去后,当年写诗的卷轴同样陪葬在他的陵寝之中,皇后沉溺于失子之痛,这些细枝末节并不知道。我想皇上是希望祐儿在天上继续苦读,成为经天纬地之才吧。

    “<励学篇>……”脸上的焦急慌乱愈发的明显,皇后一把推开不停对她说着什么的袭予,脚步虚浮地吃力向外走去,嘴里喃喃地说:“元侃,祐儿不听话了,你得去管管他……”

    我大惊,紧紧拉住她,此刻皇上正在垂拱殿视朝,满朝臣工皆在,若让他们看到皇后如今疯怔癫狂的样子,他们一定会递来雪花片般的折子来劝谏皇上废后。

    “姐姐!祐儿他已经死了,你之前不是知道的吗?还有嵬名元昊那个竖子,你不是设计颠覆他党项一族了吗?”我扳过她的肩膀,伤心地低喊着,让她被迫面对着我决堤的泪水,“事到如今,你为何又不记得他已经死了呢?”

    皇后茫然地看了看挡住她的人影,无意识地伸手想要将我拨开,她要赶快找到元侃,只有他才能对顽劣的祐儿有办法。面对自己的孩子,她平时无论怎样严厉,到底还是一副慈母心肠,奈何他不得的。

    始终无法摆脱袭予和召予的双手,皇后的脸上流露出焦急狂乱的表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用力地挣扎!霖铃谷的少谷主是江湖上少有的武学奇才,拼我和袭予她们之力根本无法阻止她前往垂拱殿的脚步。我和袭予她们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望着她斜斜映在地面上又长又黑的影子,不知怎的已经预感到了不详,心底绝望的黑洞越裂越大,这种绝望和恐惧超越了以往!

    垂拱殿外,朝霞晕染如血,数十丈高的汉白玉台阶上矗立着一座巍峨雄伟的殿落。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后檐设仙楼。殿前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大庆殿相连。

    皇后步履急促地登上垂拱殿前的台阶,因着她是后宫之主,皇上素日也是疼宠至极,护殿的御林军并无一人敢拦她的凤驾。皇后在月台上缓缓向前走着,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级别最高的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飞金嵌银的朱紫殿门未合,正殿深远而辽阔。她分明听到了殿内传来皇上的声音,不疾不徐,气势万钧。他穿着一件明黄色龙袍,腰间束着全镶三色碧玉纽带,头戴一顶万丝生丝珠冠,坐在髹金龙纹宝座上,身后摆设着七扇雕有蟠龙纹的八宝琉璃屏风。

    “朕决定,遣韩琦为主将,范仲淹为副将,拨十万人马,半月内启程赶赴宋辽边境,将昔日澶渊之盟中未收复的失地一举夺回。”

    皇后正欲踏入殿中,忽地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传入耳中,不禁呆住,定定地站在殿外鎏金石兽的阴影下。我忙走到她身边,下意识地扶住她。她已经瘦弱得不成样子,每日所进膳食根本禁不得她的体力消耗,轻轻一碰,有些骨头硌人的钝痛。

    “陛下,澶渊之盟的和约历历在目,我大宋决不能先行不义,擅自毁约,让那异邦蛮族耻笑啊!”老臣李沆在阶下拱手,痛声劝谏道。

    皇上的语气冷然如积雪森森,肃然道:“参知政事,自古成王败寇,修约毁约只是权宜之计,此时不趁他们措手不及,难道还要等着来日辽朝势盛回攻我们不成?”

    一旁的韩琦是气血方刚的少年将军,自澶渊之役中被提拔,当时也是极力主战的人选之一,此刻不禁热血沸腾,跃跃欲试:“陛下说得有理,澶渊之盟确实给了我大宋休养生息的时间。如今我大宋国力昌盛、将士骁勇,而那辽国当日便是手下败将,十年来恢复的甚是缓慢,此时不先下手为强,更待何时?”

    越来越多的大臣加入到争辩的队伍中来,却是势均力敌,双方各执一词。反对的,便是如李沆所言,担忧青史留名;赞同的,基本和韩琦所言不差,认为此时宋朝完全有余力收回失地,给辽国一个教训。

    皇上目光锐利,直逼得底下臣子不敢随意抬头,惴惴不安。他微眯了眯双眼,冷冷抛下一句:“朕今日叫你们来,不是和你们商量的,内阁已经发了明旨,违者杀无赦。”

    臣子们听皇上这样神色说话,一惊之下脸色霎时变得雪白,手中的朝笏握得不稳,几乎要掉在地上。皇上直起身子,并不疾言厉色,但他周身沉淀的气势令人倍觉惶恐,他不愠不火道:“若无旁的事情,便跪安吧。”

    寂静之下,寇准越众而出。昔年受了皇后的教导以后,他长进了不少,为官施政俱有了长足进步,不久后便被重新调入京城为相。他俯下身叩首道:“陛下,微臣还有话说。臣当年得皇后娘娘教诲,娘娘教了一句话:契丹等族剽悍好斗,而我朝臣民温和驯良。双方各有长短,又何必一较高下?臣斗胆,今日借花献佛,将娘娘这句话告知陛下,希望陛下不要出兵攻打辽国。”

    皇上斜睨他一眼:“寇相,朕记得,昔日你是极力主战的,甚至不惜当众对皇后不敬,为此受到了皇后的贬斥。怎么今日转变的如此彻底么?”

    寇准磕了一个头,苦笑道:“当年是臣无知,经历了些事情后才了解到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和远见卓识。陛下,您是天纵之主,先帝在时便对您赞不绝口,放心托付江山。如今,我宋朝国力虽盛,却不是必胜的把握,而且这些您不是不知道,为何还决意出兵?一旦失败,您不是辜负了先帝的殷殷期许吗?老臣没有践行皇后娘娘的教诲,还有何颜面去见她呢?”

    皇上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似能把他看成一个无所隐瞒的水晶人:“听了皇后的教诲,你果然是进益了。皇后说得对,你也说得对,但是朕意已决,不可更改。”

    寇准泪流满面道:“陛下,三思啊,此时不能意气用事……”

    “娘娘!娘娘!”袭予突然大叫了一声,我才恍然惊觉皇后仿佛失了力气一般,缓缓地向地上倒去。皇上大惊,向殿外遥望,目光的尽头,空洞打开的殿门外,浅红柔靡的日光缓缓泻成温柔的霓裳。霓裳下是倒在平金地砖上的一袭真红色联珠对孔雀纹锦折枝山茶宫装的皇后,她口中流出的鲜血徐徐洇成一条长河,一点一点缓慢漫延进来,在门槛上开出一朵惨烈的鲜红。

    皇后的身后是朝霞无尽的血红,那么红,像燃烧的生命,像可怕的死亡,要吞没她柔软的身躯。皇上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像有一把尖利的锥子在脑中用力地搅动,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本能地狂奔出去,紧紧抓住她的手。

    皇后痛得脸都扭曲了,说不出话来,她在他的怀中凄婉抬头,珠玉繁翠下的神色哀凉如下弦冷月,目光定定地盯着皇上的眼睛,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她颓然地闭上了眼睛。皇上一把抱起皇后直奔椒房宫,手背上青筋暴起,怒吼道:“快传太医!”

    椒房宫彻亮的灯火驱不散皇上心底冰冷的寒意,一宫的太医几乎全挤在了灯火通明的椒房宫。皇后的气息微薄得如同牵住风筝的一缕细丝,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断。她在昏睡中犹在咳血,

    一张张雪白的帕子被搁在金盆里送进去,端出时张张浸透了殷红的血迹。

    皇上站在她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脸色苍白得如同棉纸,手掌紧紧抓着蟠龙含珠扶手,直欲将那修长的手指骨节捏断。有凉风从窗缝中忽忽透进,轻微的凉意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心口,还未觉得疼,那冷意像是把他的整颗心都冻住了,他忍不住战抖了一下,那颤意便立刻在全身蔓延开来。

    简吟风从云起殿的大门进来,绕过湖蓝弹珠纱帐,疾步奔向轻飘飘地蜷缩在重重锦被之中的皇后。她的脸色像新雪一样苍白至透明,那是一种脆弱的感觉,是他所认识的皇后从未有过的脆弱感觉,仿佛一朵被春雨浇得发乌的茶花,转眼间便要随着春的结束而湮灭。..?

    搭着皇后手腕的指尖不住的颤抖,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片刻,简吟风搭在皇后手腕上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低低道:“只能用牡蛎散了,尽我毕生所学只能多保一日算一日,但愿上天垂怜,让浅芙捱到师父前来。”

    皇上脚下一软,伏在皇后枕边,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发,手忙脚乱地为她拭去吐出的鲜血,他的眼里尽是血丝,发青的胡茬更显得憔悴,眼里是无尽的疼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周遭的一切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连着人心也冻住了。简吟风心中狠狠一痛,嘶哑着问道:“元侃,究竟是因为什么……”

    “朕已决意出兵辽国,浅芙她今日闯到垂拱殿,听到了……”皇上紧紧抱住她,神情似乎苍茫难顾,几乎是沮丧到了极处,亦软弱到了极处。

    “什么?!你要出兵浅芙的母国?你忘了,你曾经答应过她不再主动与辽国起烽烟了?”简吟风惊痛地用那双飞扬的桃花眼直视着皇上,“陛下,臣求求你,放弃吧。你再不放弃,浅芙她真的会死的!祐儿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她心里焉能不痛,焉能不恨?但她心里总是先有的黎民百姓,宋辽开战,遭殃的就是他们!所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做这昏君,她不能让他们也饱尝这失子之痛啊!”

    皇上神色冷峻,只一双眼底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突突跳着:“吟风,朕身为人父,爱子被杀,你可知朕是什么心情?!这些年来,浅芙她为了维系宋辽间的安宁,受了多少身心上的折磨,朕出兵辽国,不只为祐儿,更是为她!”

    他缓缓别过脸去,简吟风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负在身后的手紧攥成一拳,殿中这样静,几乎能听到他指节骨骼轻微的“咯咯”声,他的眼底微见秋露寒霜之色,带了一抹疼痛:“她爱了这天下,却独独教自己受了诸多委屈,朕只能替她好好爱护她自己!这一次,朕不能由她,所有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朕都要向萧绰讨回来!大不了,朕将这条命赔给她,也就是了。”

    我此时端着一只沂州产的紫砂药罐和一套药匙药碗进来。药罐通体乌紫,西瓜形,罐面上以草书雕刻王维的诗,龙飞凤舞,甚是精妙。垂眸施了一礼:“陛下,牡蛎散已经煎好,姐姐该服药了。”

    皇后渐渐不再咳血,她半刻后醒转,散乱的发髻旁插着一双极珍贵的明珠银钗,衬得一双眼睛愈加失去往日的神采,她兀自睁大双眼,眼中闪烁着与太过苍白的容色截然相反的黑幽幽的光芒,晶莹澄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皇上,双目微红,像是依然失神,又像是恢复了神智。

    “给朕吧。”皇上接过药碗和药匙,轻舀一勺,缓缓吹动着浮在表面的热气,下意识地浅尝一口,算不得太苦,但却是实在的虎狼之药,但皇后如今的病情却不得不用。我在皇后胸前围上一张餐巾,两只手扶着她起来,堆了几个鹅羽软垫在她身后倚着。

    皇上慢慢地将药匙递到皇后唇边,祈求道:“浅芙,喝一点药。”皇后木然地看着他,没有动作,不堪重负地侧首,如羽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坠落,洇濡了皇上的衣袖。皇上以为她如往常一般把喂来的银匙当做食物,而此刻又不饿,不愿进食,于是将药含在嘴里,覆上她苍白的唇,将药喂入。谁知皇后却有些反常,喂进去多少,便流出来多少,丝毫不见吞咽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忍住心里的焦灼疼痛,将药碗搁在一边,用丝帕擦拭干净她的唇角,淡淡道:“朕知道你是在为出兵辽国的事跟朕置气,存心折磨自己来要挟朕。你总是这样能抓住朕的命门,但是浅芙,这一次朕不能答应你。你不吃饭喝药,朕就陪你不吃,只愿列祖保佑,让朕走在你的前头,不让朕承受失去你的锥心之痛便是。”

    皇后仿佛突然崩溃了,又仿佛是在绝望的梦中,泪水没有尽头地流淌下来,从她的脸颊静静地落在锦被之上,泪水如星芒般在她苍白的面容上蔓延着。皇上心头骤然抽紧,下意识地想要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他停住了伸向她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默默地,转过头去。

    我看皇后虚弱到无法再支撑,她本就病入膏肓,现下就连单薄的寝衣穿在身上也像是不堪负荷,香汗淋漓,不时咳出鲜血来,袭予让皇后倚在她身上,一手拿手帕接着她吐出的暗红色鲜血。我于心不忍,早已是泪流满面,伏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陛下,姐姐她现在口不能言,神志也不清醒,但心里是明白的啊。您莫要再拗着她了,她本就危在旦夕,您为何要同她置气呢?”

    皇上的身影萧萧立于清冷的烛火剪影中,颀长挺拔的轮廓更添了几分痛楚和落寞:“朕正是想着她,念着她,才更加不能答应她。”

    三日,整整三日,皇后滴水未进。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从白天坐到黑夜,再从黑夜坐到天明,任由皇上整日整夜守在她身边等待着她回心转意,任由不时呕出的鲜血接满了半个金盆,任由椒房宫和太医院上下跪在地上将头磕得流出了血求她喝药用膳,她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床上,茫然而脆弱地等待着这一切痛苦在她死去的那刻终结。

    皇上兀自坐在靠在窗边的长榻上,一连三日。他的确如那日所言,在皇后绝食后再没有用过膳,朝堂诸事都搁在一边,唯有出兵辽国的军政他每日都叫吴章寿送到椒房宫来由他批阅,仿佛他的生命中只剩下皇后和复仇这两件事情。

    雕着合欢花的窗棂未阖,窗外银色的雨丝洒落,皇上半边身子已被淋湿,只是恍若未觉,眼神空洞地望着天际,默默不语。

    在那里,简吟风站在他身边捧着一碗粥,恳切道:“元侃,你也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你的身上系着江山社稷。何况,如果你有什么差池,又怎么去照顾她呢?”

    一袭冷风从窗棂的缝隙中穿梭而进,扣动低垂的帘幕,衔着泥土草木的气息扑进云起殿空幽的内室。皇上无动于衷地看向窗外凋落的山茶花,俊美倨傲的下颌紧绷着,背脊笔直而寂寞,原本流畅的面部线条由于三天水米未进而下凹进去,低哑道:“她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简吟风摇了摇头:“这三日除了短暂地昏睡过去以外,一直都是呆呆地坐着。连便溺了也不晓得,宫人们都给她收拾干净了。我知道你不敢进去瞧她,因为你害怕一见到她的样子就会动摇为她和祐儿复仇而出兵辽国的决心,可是元侃,你去看看吧,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以耗下去了!”

    皇上神色陡变,几乎不能相信,一张脸怔得发白,道:“你定是在骗朕,浅芙不过是在和朕赌气而已,就算她不爱惜自己,也是顾及朕的,怎么会真的绝食待毙?”

    简吟风切齿冷笑,有尖细的锋利,仿佛恨眼前把皇后逼上险境的人到了极点:“你们是第一日相知相爱么?她那个性子,你难道不是比我更清楚?她虽然神智不清楚,但心里对你失望已极,不然怎会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她还有多少血可以咳,那颜色可鲜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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